儿时的房子

      我四岁那年跟全家人一起搬进了爸爸单位分的楼房里。整栋楼共有七层,我们那套房子在4楼靠近端头的位置上。

      打开房门,进去就是个小厨房,灶台在临门窗的位置,方形饭桌摆在靠里一些的地方。日常经过,仿佛总能闻到各种饭菜香,那是记忆中妈妈的各种拿手好菜:腊肉糯米团、酱肉小笼包、芽菜蒸烧白、手工丸子汤、韭菜肉馅饼……

      穿过厨房,经过一扇小木门,就到了客厅。说是客厅,其实也是卧室。开门正对着的是一个浅黄色的人造皮革长沙发。沙发的座位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由各色条纹图案组成的毛线毯子,那是婆婆用平日里织毛衣剩下的各色小线团织成的。沙发是可折叠式的,到了晚上,就把座椅翻转过来打开,变成一张简易的床。那时暂住在我家的大姑和堂姐,晚上就睡在那里。进客厅左手边靠墙的位置摆放着我和婆婆的床,浅木色床身紧挨着墙壁,简单条纹形状的床头靠在另一面墙上,白色的墙壁上有一些浅浅的脏脏的印记,那是年幼不爱干净的我弄上去的。床身靠着的那面墙上最顶端处有一根长长的白织灯管,每到晚上就会发出青白色的光。正对着床身靠外面的那堵墙上有一扇窗户,窗框是暗绿色的,窗前摆放着一台旧式的缝纫机,红棕色的台面,黑色的机身,台面下有同样是黑色的脚踏板。缝纫机旁边还有一个小竹筐随意的立在水泥地上,筐里放着针线盒、大剪刀和一些碎布条。夏天里,妈妈和大姑会在空闲时弯着脖子坐在缝纫机前自己做裙子,房顶上正中悬挂着的三叶吊扇呜呜的飞快转动着,为她们送去阵阵凉意。记得那时妈妈给我做过一条A字型的吊带连衣裙,面料是很少见的带有点自然褶皱纹理的碎花布料,柔白的底色上散布着一朵朵橙红色的小花,裙角做了一圈花边,右边吊带和裙身的连接处还点缀了一朵小小的玫瑰花,那是妈妈用剩下的边角布料扎成的,立体的花朵让整条裙子都生动了起来。我穿上这条裙子的时候高兴得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转圈圈,美美的心情贯穿了整个夏天。缝纫机左边靠墙的位置,立着一个浅木色的大柜子,柜子里整齐的叠放着大人小孩的衣服,角落缝隙间还塞有一些杂物。柜子的上端连着用于装饰的一格一格的置物架。上面摆放着一些相框和小摆件,其中一个格子里放着一尊小型的佛像,那是信奉佛教的婆婆供奉在那里的,佛像的前面,还摆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装着各色糖果作为贡品。佛像旁边的格子里,放着几本经书,那是婆婆平日里要读的。那时识字不多的婆婆遇到经书上不认识的字儿,就会一笔一画的照着描在一张白纸上,等积攒多了就拿去问她的教友们,后来上了学的我也经常用《新华字典》帮她查那些生僻的字,并用拼音标注在旁边。那时婆婆才刚60岁出头,但牙齿几乎已经全掉光了,只剩下左右两颗“磨玉了”的黄黄的上牙齿,据说由于她的牙根和牙齿都已经“磨玉了”,所以无法安装假牙。但这也并没有影响什么,婆婆平时就用她的牙根和仅剩的两颗牙齿熟练的咀嚼各种食物,唯一的缺点是说话时嘴巴关不住风,有些吐词不清。白日里婆婆经常一个人坐在窗户旁边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腿上盖着那条她自己织的毛线毯子,佝偻着身子,眯缝着眼睛,鼻梁上架着一副快要滑到鼻尖的老花眼镜,嘴里叨叨叨的小声念着谁也听不清的佛经。

      窗户的旁边有扇木门,门打开出去就是阳台了。狭长的阳台经由客厅和旁边爸妈的卧室,与隔壁邻居家的阳台连在一起,中间用一堵厚厚的墙隔开。阳台的围栏是用水泥铸成的,不是很高,有些厚度,可以在台面上放些盆栽什么的,像隔壁家的阳台围栏上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种有各种花卉植物,而我家的大人似乎没这个闲情,围栏上面就让它空着,什么也没放,偶尔可以趴在围栏上看看外面。那时的四楼要比现在的四层楼高许多,从上往下看去会觉得有些眩晕。不过大人是不准小孩儿趴在那里的,怕发生意外。有一次,大人们都不在家,我想去找隔壁被反锁在家里练钢琴的小姐姐玩,于是灵机一动,搬了一根凳子到阳台上挨着墙壁放下,然后爬上凳子,攀上围栏,站在围栏台面上,用有些肉乎乎的双手紧紧抱着中间那堵厚墙,小脸贴在墙上歪向一边,两只小短腿一只小心的绕过厚墙跨到隔壁阳台上,在一堆花盆中寻找落脚的间隙,另一只待前面那只站稳后跟着挪过去,接着再借助墙壁的力量,双手和整个身子慢慢移过去,最终顺利的与在阳台接应的隔壁小姐姐“胜利大会师”。大人们回来后,我的“千翻儿”行为自然就被发现了,妈妈用一只手狠狠的拽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使劲打我的屁股,那是她第一次打我,搽了粉的白皙的脸胀得通红,连眼眶也是红红的。那时年幼的我不能体会妈妈当时担心后怕的心情,虽然挨了打,心里却还在为之前自己的“壮举”小小的得意着。

      时光荏苒,儿时住过的那套旧房子随着往事一起被埋在了记忆深处。时至今日,当我小心的将它们挖出来时,才发现房子还是老样子,而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已经一天一天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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