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之死

        今晚给家里打电话，问起母亲豆包如何了，母亲说豆包还好，豆芽，死了。

        对于豆芽的死，我是早就料到的。因为上次回家，它就不喜欢吃东西了。可我们家人似乎都更喜欢那只调皮的豆包，对于豆芽，总是少了一些热情——我尤为如此。可如今豆芽死了，我却异常难过，心底瞬间蒙上了莫大的悲哀。

        豆芽是今年暑假，父亲带着豆包去地里，它跟着豆包来到我们家的一只小狗狗。刚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它瘦瘦的，小小的，连路都走不稳，显然是还没有断奶。见它可怜，父亲就说，先养着吧，看有没有人来认领。我们喂它东西吃，好几天过去了，它精神倒是渐渐好起来，可因为一直没人认领，它便在我们家住下了。

        我们都觉得养着它有些负担，毕竟家里已经养了可乐和豆包，可它那么小，也没有人愿意领养，就只好留着它了。

        于是，它成了我们家最小的狗狗，弟弟给它取了个名字——豆芽。有一次姑姑回来，说怎么叫它“豆芽”，这样叫它岂不是一直瘦瘦的了？确实，比起能吃能嗨的胖胖的豆包来，豆芽正应了它的名字，一直都是瘦瘦的，弱弱的，总是被豆包欺负。每次吃饭，都是豆包吃饱了，然后可乐吃，最后才到豆芽。吃饭的时候，它总是蹲在一边，看着豆包吃，然后看可乐吃，不敢接近。等豆包和可乐都散场了，它才悻悻地走近饭盆，吃几口。我见它可怜，有时会另给它开餐，但它吃得也并不多。

        我是不喜欢豆芽的，给它吃食，不过是出于可怜。因为豆芽总有些讨人厌的坏习惯。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它总喜欢随便在家里尿尿，让我一天不停地拖地。我因为这个，不知踢它打它多少次，有时直接把它赶到外面去，不让它进来。即便是这样，都还不解气。有时下着雨，它就在屋檐避雨的地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出去看它，它就过来嗅我的脚，用头一直蹭我的裤腿，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心头一软，才又把它抱进家来。

        除此之外，它还有更严重的罪行。它并不像豆包，虽然调皮，但从不偷嘴。有一次，弟弟从外面买肉回来，三只狗狗欢喜地追着弟弟，豆芽也不知是不是高兴过了头，竟一口咬住塑料袋，肉漏了出来。弟弟生气极了，追着它打了两下，它尖叫两声，趴在地上，耷拉着耳朵，也不跑，就那样伏在地上，等待惩罚。还有一次，听说橱柜门开着，它偷吃了盘子里的肉，又被弟弟教训了一顿。

        虽然这些坏习惯渐渐改掉，但它的前科总让我们不那么待见它。因此，我和弟弟曾扬言要把豆芽卖了。可家里的三只狗狗，豆芽却是最会讨好人的。它不像豆包，你摸它的头，它定要反着嘴来舔你的手，眼神也是顽劣的。豆芽却很乖顺，有时摸摸它小小的头，它就会乖顺地把耳朵往头的后贴，两只眼睛里水汪汪，眼神总是惹人心疼。我们要是从外面回来，它也会争着抢着欢迎我们，摇头摆尾，嘴里不停地哼哼。那时候看着小小的它，竟也有些喜欢的。

        日子久了，它跟豆包的关系也处得好了，两只狗狗经常在杨梅树下打架、玩闹，豆包竟还允许它一起进食了。我们呢，总觉它吃得不多，而且只要你大声骂它，它必然知道自己许是做错了事，马上伏在地上，耷拉着耳朵，承认错误，因此坏习惯也都改掉了。见它乖顺，我们也不再提卖它的事。

        可是对豆芽，总是谈不上喜欢。甚至它和豆包同时生病，我却只记得询问豆包的状况，竟忘了它也是许久不再吃东西了。直到今天，我又问起豆包，母亲说:“”豆芽死了。”我只说:“可怜它。”

        可怜这个来我们家相伴快两个月的小生命。这种内心的哀痛，不是源于对豆芽有多喜欢，而是源于我曾以善意的怜悯之心收养它，却又以冷漠之心漠视它，让我不得不承认我内心不善良的冷漠的一面，让我承受着人性的拷问和内心的谴责……

        豆芽的死，我想，豆包也是难过的吧，明天回家去，应该有些许不一样了吧。

        心，像冷清的秋夜，黯然萧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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