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审判

“当人发现了命运的尽头指向自己的悲哀，审判便发生了。”

当我徘徊在地狱的时候，恶鬼也不肯靠近我，我已感到一种深刻的罪孽，孤独与虚无。

一双带着镣铐的手从虚空向我抓来，我无法抵抗。

钟声回荡在地狱之中。

我的审判开始了。

我从地狱被抓到这里，抬眼望去，四处如礼堂一般从低到高坐满了人，座位一直延伸至无法洞见的尽头，我的父母都坐在席上，同样，我看见已逝的人和新生的人，他们保留着死的肃穆与生的恐惧。我的面前是一块悬浮的石碑，一架公正的天平，一条灰色的绳索与一把锋利的宝剑

钟声第二次响起，从虚空中走出一团簇拥着的黑影，他没有具体的形态，每一时刻都在不停的变幻着。他冰冷的开口，这是你的审判。

石碑悬在我的头顶，天平不停的发生倾斜，绳索绑住我，宝剑之锋指向我的眼睛。

第一个人站起来，宣判我的罪行。

他站在很后排，我几乎无法望见他，我和他一定是见过，只是我已无法记得了，他以一种坚定而缓慢的语气陈述。

“你自诩聪明，却愚钝的很，你总用自己的无知来掩饰那些拙劣的小聪明。你似乎很厌恶自己的无知，却从未逃出愚昧的桎梏，我问你！”

他的声音倏然高亢起来。

“愚者便不配思考么，无知的人就只能思虑基础问题么？”

那团黑影道。

你自欺欺人，无法认清自己，这是第一罪。

在男人坐下的下一刻，一位女士便站了起来，她蒙着面纱，我同样感到熟悉，却无法认出。

她的声音明朗，却暗藏着些幸灾乐祸的冷意。

“你虚伪，丑陋，矫情，让人恶心。你总带着让人亲切的善意，这些善意在之后只会变成让人作呕的回忆，你从来没有给过你的朋友好的反馈，你真的太让人疲惫了。”

她摘下面纱，我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我瞪大眼睛。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了。

“我从不后悔成为你的朋友，只是我实在太疲惫了。”

语罢，她坐下。

我望向寂静的会场，人们死气沉沉的，每个人的脸上都藏着复杂的凝重。

那团黑影再次说道，你精于欺骗，忽视朋友，这是第二罪。

会场再次沉寂了，没有人站起来。

短暂的停留后，另一位女士站了起来，我平静的望着她悲伤的脸，她神色总带着些决然和不羁，今天还多了些憔悴。

她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举起了一副肖像画。

我们沉默的对视着，我的左眼和她的右眼同时流出了一行眼泪。

她坐下，却消失不见，座位上只留下一副肖像画。

我抬起头闭上眼，听见黑影的声音。

你摒弃爱，沉溺于自我幻想与虚构中，这是第三罪。

多莉，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感到身上的绳索轻了些，宝剑也微微下垂。我将目光投于第三排那道佝偻的背影。

他已经很苍老了，满头白发，昏沉的双眼熄灭了半盏灯火。他举着拐杖，苍老的声音传来。

“你如今看过多少书，写过多少字，你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看看你现在文字里的病态，你无名的愁苦，你将学识和真理都视为无意义。”

“用欲望去推动文字，盲目的寻找真理，我耻于教你。”

老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扶着拐杖，瘫倒在座位上，这已经耗费了他的太多力气。

背叛真理，逃避意义，这是你的第四罪。

最后站起来的是我的父亲，他坐在第一排，眼里透着悲哀与惋惜。

“当你洞见了即将发生的悲哀，你却沉默着任由一切发生，你不抵抗命运，而顺应着腐烂的潮汐将你吞灭，你时刻都清醒，清醒而无作为，这是你最大的悲哀。”

“你矛盾着，清醒着，痛苦着，绝望着。”

我无法开口，我没有一句争辩的权利，我沉默着接受了一切对我的批判。我复杂的看着座上的每一个人，那些面孔像是一根根针刺在我的心中。

最后，那团黑影冰冷的审判，你愧于父母，顺应悲哀，这是终罪。而对你的惩罚是，永远的忘却这次审判，而重新回归冰冷的世界中。

钟声在我耳边回荡着。

我的审判结束了。

云的键触

2022.9.12

罪不一定是罪

而是一种正在发生的现实

许多真理没有对与否

审判的天平也未必公正

但有些悲哀存在着

我不能说

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