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横亘在两座大山间，晨雾缭绕，大坝岿然在桥上游的三四百米处，桥下是吼吼奔腾的雅砻江水。
我踩着梦想的步伐，兴致勃勃地往前冲。
2018年11月28日 星期三 阴
文/杨小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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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哥那晚的伤心状态是非常罕见的，其实他大部分时间是一个超级阳光的山东大boy。
我见过他和其他老兵喝白酒摆谈，那都是哈哈大笑，三四个人买两包酒鬼花生就能边吹牛边喝掉十斤白酒，跟喝奶茶似的，把我看得目瞪口呆，怀疑人生。
他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一般喝白酒不会叫我。
有时候他在炊事班炒几个好菜会叫我过去吃，丢给我一瓶啤酒后，他和其他老兵解释说：这个同志酒量不好，大家体谅下哈，咱们都随意，开心就好。
我端着啤酒瓶子挨个儿敬老兵一遍，吃吃菜，细嚼慢咽的听他们侃大山，听到搞笑之处，一群人没心没肺哈哈笑，有时候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喜欢打蓝球，魁梧的身材和小坦克一样，球一在手，哒哒哒拱进三分线便无人能挡。
除非两人夹击一人盖帽干扰，他照样能起跳投篮，进不进球就看他造化了，不过他手感都不怎么好。
跟他打球挺好玩儿，他从不仗着自己身体壮实而蛮干，打篮球嘛为的是锻炼身体和兄弟伙们开心，所以他打球都是靠技术活，因此即便跟他一方也不是常胜将军。
我也喜欢打篮球，那时候我可是热血好动不安分的小螃蟹，但我体能差，辉哥为了锻炼我，每回打球都叫上我一起，白天晚上都在打。
当然也要好好站岗执勤，时间错开完全不影响。
上夜哨的话，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左右交接，下哨回到营区匆匆扒拉几口饭洗好漱睡觉觉，下午两点半起床，三点体能训练，简单活动后开始打球。
上白班的话，晚上七点左右交接哨，下哨匆匆吃过晚饭，吆喝一嗓就到楼后篮球场打篮球。
一打就停不下来，没两三个小时不准走，有时候晚点名都不参加，也有好几次都吹熄灯号了才收工。
或许有人疑惑了，为啥子和别人的部队不一样，一日生活制度都没执行好？
为撒？因为打球也是一种体能训练，特殊情况特殊执行，因为队长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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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太年轻，打球好胜，所以特别较真，特别发扬体育精神，满场都是我瞎跑的身影，看谁投篮我都想跳过去盖帽，所以辉哥那么大高个也被我盖过几次。
其实那是偷袭，趁他投篮不注意时，我突然蹿出来，盖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很郁闷，丰富的表情在告诉我怎么哪都有你，然后哈哈笑，也不生气。
那时买的球鞋鞋底也给我磨烂了，露出了个洞，我不舍得丢，也不想花钱买新的，垫上一层硬纸壳再垫上鞋垫，继续打。
三五天换一次纸壳，没了就去管辖区的超市里要两个纸箱子，用小剪刀照着鞋垫样式裁剪好，别人还纳闷儿，我又不寄包裹，老拿纸箱子干嘛？
当然不能说，太丢人了，我都偷偷躲起来操作我独一无二的篮球战鞋。
乃至我的穿着也很土鳖，说我山鸡都是抬举我，第一是过于省钱，可以说是抠门，第二是眼光太low，不会打扮自己。
同样五十块钱的衣服，战友们能买到时尚潮男牌，往身上一穿，冲出亚洲的既视感。
我一买，大妈大爷级别，挺阳光的一小伙子，穿上便装立马摇身一变山顶洞人，穿越了我都。
战友们一边笑我土一边给我指导监制，什么新鲜衣服挂饰都往我身上套，一照镜子，好家伙我直接冲到南美洲了，怎么看怎么感觉自己是亚马逊原始部落里的首领。
......快给我长矛神器！
没办法，我愣是不开窍，我觉得我就适合穿着麻袋做的衣服活在19世纪，不穿衣服也可以，在私密处挂上几片叶子就好了，省钱省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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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弥补我体能差的弱势，辉哥给我献计献策，他也不逼我，只是建议我在哨位上执勤时没事多活动活动。
不在洞内执勤的日子，太阳公公一露出山梁，暖洋洋的，天地万物复苏，我也复苏了。
什么马步冲拳，什么擒拿格斗，什么俯卧撑、平板支撑，什么跪步、骑龙步、鸭子步，弹踢、前蹬、横踢、侧踹......
那时我也年轻气盛，好强好胜的心态，自尊心强也不服输，甚至可以说有点轻狂。
倔脾气一上来，他奶奶的说干就要干好，训练绝不含糊，真真是咬牙切齿下过一番苦功夫，自虐一样。
辉哥披着绿色军大衣，坐在哨位门口晒太阳，一手茶杯一手ipad，来回循环赵传的歌，我终于失去了你，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还有他是一只小小小鸟，他要飞呀飞呀飞得更高......
他哪是鸟儿？他明明是一头山东大熊，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愁死人了。
他听着歌儿，唆两口茶看我一下，哼哼笑两下，这小日子过的让我羡慕嫉妒恨。
有时他看得乐呵，还会说上两句话：别自虐别自虐啊，看你满头大汗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体罚你呢。
他在那里晒太阳晒舒坦了，嫌太阳刺眼，又摸出墨镜戴上，好家伙整的跟上海滩黑社会老大一样一样的。
我很嫉妒，打心眼儿里不平衡，我这累死累活的，他在那里悠哉悠哉，我想着调皮一下，龇牙咧嘴给他配音：狼奔噔噔噔......狼劳咚咚咚......
他一口茶喷出来，还滋的挺远，笑得前仰后合，他倒是开心了，原本我也是很开心的，但是他奶奶的喷了我一脸茶水，我伸舌头舔了舔嘴巴，还是绿毛尖味儿的。
从此，我深深领会到了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更深层含义，早知如此，应该离他远一点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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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上面这些训练我还不够自虐，还有更自虐的。
和辉哥在洞内站夜哨时，我连续半个多月在哨位上晨跑，前一天晚上我就定好了凌晨五点四十的闹钟，铃声是《上海滩》。
每当天微微亮，岗亭内传来一阵美妙动听的天籁之音：狼奔噔噔噔，狼劳咚咚咚......
这个时候我就站起来伸伸懒腰，扭动嘎吱作响的小蟹体，简单活动清醒清醒，激情满满的去跑步。
那个时间段隧洞里没车没人，不需要例行检查，洞外的大山也是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奇奇怪怪的叫声，有点瘆人。
我一手握紧蓝牙小音箱，一手捏紧手机，放着歌儿从洞内开始跑。
出洞上桥，桥横亘在两座大山间，晨雾缭绕，大坝岿然在桥上游的三四百米处，桥下是吼吼奔腾的雅砻江水，我踩着梦想的步伐，兴致勃勃地往前冲。
过桥进洞再出洞，跑到另一个洞口处折回到桥上，每天两个来回，五六公里的样子。
那里海拔一千五米左右，刚开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跑着跑着因为呼吸不过来不知不觉放慢速度，缩小步幅。
吸吐着山间冷气，胸腔充满黄痰，一咳一吐一大坨，黏糊糊的恶心死人。
跑完一趟人就快要背过气去，一呼一吸心脏都在疼，像拉扯它的根一样。
跑完了在桥上拉伸压腿，面对着大坝方向，嘿嘿哈哈对空练冲拳。
……话说，那头热血的小螃蟹很崇拜布鲁斯李，大早上的在桥上咿咿呀呀怪叫。
管他呢，反正又没人听到，不过他把猴子和鸟类们吓得够呛，满山遍野的乱逃乱蹿。
他练的那叫一个激情四射风度翩翩，摆拳、勾拳、直拳、前蹬、侧踹、冲膝、肘击，拳法组合，腿法组合......
他脑海中滚动着电影里的各种武打招数，然后有一次很不幸的把一只鞋子踢飞到桥下，随着滔滔江水流浪去远方。
小螃蟹很笃定地说，它一定会漂流到太平洋，替他去拥抱大海，因为长这么大他还没有亲眼见过大海。
......
为了增大肺活量，我进行憋气和吐气训练，脸红脖子粗，面部紫一块白一块彷如变色龙，人都快傻掉了。
然后对着早晨的空山谷大吼大叫，每天一大早就练出一身臭汗，回去洗个热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觉。
后来那体能蹭蹭蹭的往上提，数一数二算不上，但是各项考核成绩达到优秀标准的，也算洒洒水那么简单。
辉哥拍着我肩膀嘿嘿笑：我就说嘛，你行的，这就是你不一样的地方嘛。
我直溜溜傻站着，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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