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因此,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
——帕斯卡《思想录》
你在仰望星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那些肉眼可见的星星已经存在了亿万年之久,它们在各自的星系,按照亘古不变的轨道运行着。相比之下,人是那么微不足道!一个人能够活到100岁已经算是长寿,但这在宇宙面前简直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无比渺小的生物体中,或者更加准确地说,在人类大脑那一千多克的蛋白质中,开始观察和思考起一百多亿年的宇宙。
人为何在此?人和真空、物质、能量有什么不同?人的存在对宇宙意味着什么?人和一粒灰尘、大千世界的根本差异在哪里呢?
在历代哲学家当中,法国哲学家帕斯卡用最简练的语言回答了上述问题:人是能思想的芦苇。
帕斯卡是压强单位。
他同时还是一位哲学家、教育家。帕斯卡毕生思考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人类全体在宇宙和世界中的地位。
帕斯卡认为,人和动物是不同的。动物行为背后的推动力是纯粹的自然需要,它们并不知其所以然,因此都是在盲目地、不自觉地重复一些自然设定而已。但是,人是可以积累前人的经验的,是具有无限可能性的,毕竟积累没有止境。现代人比古人高明一些,并不是因为现代人比古人聪明多少,而是因为现代人有了古人积累的经验和知识。这一点可能是人类所特有的,也是人类历史的结果。
帕斯卡认为,人要学习古人,但是不能盲目崇拜古人,学习古人的目的是超越他们,“他们留给我们的知识,可以作为我们自己知识的垫脚石”。实际上,帕斯卡在这里已经提出了一种“进步”的观念。“进步”对现代人而言是十分平常的一个词汇,在帕斯卡的年代却是一个非常新颖的观念。
帕斯卡有一句名言:“人是能思想的芦苇。”很难想象人会没有思想,没有思想的人与一块石头或者一头牲畜无异,恰恰是思想成就了人的伟大。因此,帕斯卡说: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于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因而,我们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正是由于它,而不是由于我们所无法填充的空间和时间,我们才必须提高自己。因此,我们要努力好好地思想。
……
我应该追求自己的尊严,绝不是求之于空间,而是求之于自己思想的规定。我占有多少土地都不会有用;由于空间,宇宙便囊括了我并吞没了我,有如一个质点;由于思想,我却囊括了宇宙。
不会思考,人也就否定了自己的规定性,抛弃了自己的尊严。帕斯卡的话放在今天,都振聋发聩。
1655年年初,帕斯卡进入妹妹曾经待过的波尔罗亚尔修道院,过起了一种苦修的生活。他将自己的余生奉献给宇宙和人生的真理。1658年,帕斯卡开始写作《思想录》,他的立场是一个具有高度文化修养的怀疑论者。帕斯卡虽然具有强烈的宗教情感,但是《思想录》并不是武断的信仰宣言,而是要揭示出普遍的人性以及人因此面临的困境。这本书充分展现了人的两面性:既是伟大的,又是悲惨的。
在帕斯卡笔下,人是充满矛盾的综合体,人具有明显的相反性——人是天然地轻信的,又是不信的;畏缩的,又是鲁莽的。人还分享了一种普遍的状况——变化无常、无聊和不安。无聊的时候,人就会没有激情,无所事事,没有消遣,也无所用心。这个时候,人十分容易就能体会到灵魂深处的空洞和虚无,并马上陷入阴沉、悲哀、烦恼和绝望的情绪中。所以帕斯卡说:“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安慰我们,而一点点小事同样可以刺痛我们。”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矛盾,如此复杂,人才容易陷入诸多的烦扰与痛苦。
人看自己往往糊里糊涂,看不清楚,对待外物却精于计算,哪怕对待信仰也是如此。在《思想录》里,帕斯卡提出了一个关于信仰的著名说法,即“帕斯卡的赌注”。
在帕斯卡以前,上帝论证的关键问题是上帝是否存在,而帕斯卡则要用最为理性的方式来论证相信上帝与否对个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以及人是否应该相信上帝。帕斯卡的赌注表面上是在探讨信仰,实际却涉及了概率论和决定理论。
帕斯卡认为,人很难通过理性判断上帝是否存在,因此必须要下赌注,也就是一定要在两种可能性之间做出选择;上帝存在或不存在又是两种可能的事实,于是两种选择与两种事实排列组合,就会产生如下四种可能性:
1. 赌上帝存在,而上帝的确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收益是最大的——可以上天堂。
2. 赌上帝存在,而上帝并不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人没有什么损失,也没有什么好处。
3. 赌上帝不存在,而上帝是存在的。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损失是最大的——会下地狱。
4. 赌上帝不存在,而上帝恰好是不存在的。这种情况下,人没有什么损失,也没有什么好处。
基于这四种可能性,帕斯卡建议,如果人是理性的,就应该趋善避恶,最好还是要相信上帝是存在的。帕斯卡的这种分析非常接近于现代人的成本——回报分析。因此,有人批评帕斯卡说,如果对于信仰都能采取这样的成本——回报分析的话,那么信仰本身就是不虔诚的。毕竟信仰不是俄罗斯轮盘赌啊!但帕斯卡的这番论述的确已经包含了概率论的基本想法。也有人认为不能把帕斯卡的赌注混淆为对上帝的证明。法国哲学家伏尔泰一针见血地指出,相信上帝所获得的好处并不能证明上帝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