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2017年）

大雨将停，我习惯性地开窗，看看外面的情景。

因为路南是田地，路北是一条小水沟，所以小区后面的那条小水泥路上并没有积水。小水沟的北面，是曾经葱葱茏茏的小树林。曾经的小树林现在残存的几棵，孤独地在风雨中摇曳。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塔吊，已经起了地基的教学楼和七七八八的各种建材。这些也还并没有完全霸占这块土地，伐掉的树木，根须处又都长出枝枝叶叶来，一簇一簇，依然是翠绿的风景。

我还保留着去年冬天的几幅照片。那是下雪前后，这片入冬以来业已萧索的树林，在寒冬的冷风里瑟瑟发抖，当雪花伴着寒流毫无顾忌地袭来，他们那瘦削的枝干，一如畏寒怕冷的老人，显得尤其无助。

是的，无论是在大自然面前，还是在人们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的步伐里，他们都是那么的无助。自然的风雪尚可凭借坚强的意志来阻挡，来抗争，但现代人的意愿，他们却永远无力反抗。于是今年开春，伐木工人的锯子伸向了他们，日日夜夜滋滋啦啦的伐木声不仅扰乱两耳，同样扰乱着人们的心。人们一方面盼望着新学校赶紧建好，附近村子、小区里的孩子们便可不必七八十个都挤在窄小的教室里，一边承受着夏的酷热冬的严寒，一边听老师声嘶力竭地边讲课边维持课堂纪律；一方面看着一棵棵小树轰然倒下，不由为未来的环境担忧。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当一块块良田，一方方树林，一池池坑塘逐渐被混凝土填满，被一条条宽阔的大马路取代，我们也逐渐被来自大自然的恩赐所抛弃。夏天越来越热，往日可以休息乘凉的树荫早已无影无踪，我们只能躲在封闭的空调房里，一边享受高科技带来的畅快，一边担忧空调病的发生。即使是晴朗的冬日，林立的高楼也将温暖的阳光完全挡在外面，小区和大街上的积雪，若不及时清扫，便会经久不化。

原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拥有大块小块的土地，庄稼也好，蔬菜也罢，即便不是农忙，也照样每天到地里瞅瞅看看，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自己劳动的果实。而今，再无大片良田可种的他们，只能在小区的绿化带里、停车位旁开荒，种上两棵玉米，三棵黄瓜，四根豆角……甚至连大路两旁的边边角角，他们也都种上了青菜萝卜，点点希望。

不可否认，人类在进步，文明在发展，生活水平在提高。我不想说这些有什么不好，只是，当我指着这个小区，告诉孩子这里曾是一片坑塘；指着学校，告诉他们这里曾是我们的田地；指着某个单位，说小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打场晒粮……我很投入地回忆，孩子们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是啊，想当年我们的游乐场，天大地大，孩子们疯到半夜都不肯回家，爸妈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节假日一个村的孩子都会聚在一起，偷红薯，煮蚕豆，掰莲蓬，爬到树上摘桑葚等等等等，这其中的快乐，又岂是他们这些一生下来就只看到这四角的天空，玩具只有电脑手机变形金刚从来不敢独自出门半步的孩子们所能想象的？又怎么能怪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韭菜，什么是麦苗呢？

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当我再次推开这扇窗，窗外不会再有一丝绿意，唯有更高的楼房，更先进的设施，更多的车水马龙。而我们儿时的那些美好时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将永远留存在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