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风琴与老头儿的第一次会面

      从我公公和我在车里长谈一个半小时后,我就再不愿意多搭理他了……

      谈话的内容是让他兴奋的新恋爱。

      婆婆早逝,那时候丈夫还在上大学。公公后来再婚,那女人成了我的后婆婆。

      结婚后与公公的主要交集,都会牵扯上后婆婆。丈夫认为他爸的一切不好,都是后婆婆造成的。

      去年后婆婆去世了,水落石出。公公的本性显露出来。以前我们会经常被叫到他家里去吃饭,他们还会为了怕我冷,提前开空调。那时候他说是后婆婆叫我们去的。丈夫一直认为是他在为她买好;现在没有了!自从后婆婆离世,他从未叫我们去吃饭,有一次叫丈夫去给他理发,还没开空调;屋里比街上还冷,我只好到车里去取暖。

      那天是我们要给他几只大闸蟹。丈夫上班的中午,他打电话非要和丈夫聊聊他的新恋情。丈夫以工作太忙,听了几句就挂断了。然后丈夫急忙与我透露,一个比他小23岁的、来自江西一个从没听说过地名的女人…马上公公的电话打给我,要上门来拿大闸蟹顺便和我聊聊…..

      我的妈呀!这是要聊“小23”那位啊!我赶忙说我给您送过去,正好要办事路过。

      结果,我和大闸蟹们被他拦在汽车里聊了一个半小时!他不带大闸蟹回家,也不让我回家。

      阳光从玻璃顶棚晒进来,无比燥热。我打开车窗,一只苍蝇飞进来,在他光秃的头顶盘旋,时而落在他头皮上清洗自己的小前爪……

      他兴奋的双眼冒着老年人少有的荷尔蒙光。与我叙述着他如何与这位只比我大两岁的外婆相识、相知。然后计划着如果他去世,如何给些赔偿以让她搬离或者继续住在他家。

      阳光太热,我听得烦闷。把车挪到阴凉处……

      “我就是要颜值高的”

      一句话,我几乎五雷、哦不!六雷轰顶…总之我完全被雷倒……

      他还继续在说着什么,我瘫倒在地的一汪灵魂极力搜肠刮肚———在一堆碎片信息和大量掌握的知识中快速检索,希望尽快检索出一条有用的能回答他、引导他,打住他不停的夸那位——急于搬出在上海打工的女儿家,找个比自己大23岁的迟暮老人养,才认识了俩月的女人、一个外婆。

      我想到虚拟实境、我想到分段投射、我想到转念、我想到舒缓之想、我想到好感金字塔、我想到——要的那一面。那他要的那一面是什么!

      于是,我在肯定了“颜值高”这一条是他要的后。谈话重起一行,新的段落中心思想围绕“他还想要什么”开始。

      新谈话,像一艘游船,终于离开有关那江西女人的岸边。缓慢地在三峡地貌中行驶,岸两边的群山就是对那女人的好感。

      最好是上海人

      最好自己有房

      最好还能照顾他

      最好有比他还多的退休金

      最好子女都已经成家

      只要他敢说出他要的,一切就都还有救!船已经被我慢慢引导出三峡,开到一片广阔的大海上。太阳洒下一片金色波光粼粼的倒影…

      公公总会提起来以前他在学校是文艺骨干,会吹笛子、拉手风琴、画宣传画….几十年前他看到喜欢的手风琴没舍得买,那架手风琴的价格是他一个月的工资。虽然我们劝他可以去参加一些社区活动,学学画画、唱唱合唱,他一概拒绝。除了每天早晨锻炼走一万步,去买些菜做饭吃,就剩下刷手机。

      我想干嘛不送他一个手风琴呢?这样他可以更加充实,还说不定可以融入社区的文艺老年队伍。因为拉手风琴可以给唱歌伴奏,人缘会比较好。不像拉二胡、吹萨克斯、吹葫芦丝这种都是独奏乐器。而手风琴背起来就能走,不像电子琴需要架子和供电,在小区任何花园、活动室都可以演奏,不受场地限制。

      想好之后,我就上咸鱼找二手的手风琴,价格不到一千。周末我和丈夫去了专门卖二手琴的地方。

      这儿是个仓库,我们几乎掉进了手风琴的海洋。卖家是修理琴的师傅,热情地给我们演示,也让我们试拉手风琴。试下来便宜的没法儿要,好一点的3000到5000元。但收获是,手风琴真好玩!我们自己先要买一个来玩玩,因为丈夫完全不相信他爸爸要拉手风琴。

      我们又去乐器店看了新的手风琴,也才这个价格。锃光瓦亮的崭新的手风琴,放在橱窗里打上灯光,好馋人!我们立刻放弃了买二手琴的想法。吃了个饭,再回去那家琴行,竟然关门了,才18:00!

      于是我们在京东买了一台鹦鹉牌、96贝斯的手风琴。

      琴送到那天,我们特别开心。没想到它个头那么小但挺沉。丈夫每天拉一拉,那天竟然摸索出了李叔同的《送别》。我虽然会弹钢琴,但对手风琴一窍不通。看着教材才了解了贝斯的分布。

      这款乐器设计及其实用合理。音阶是一个环形布局;只要学会一个音阶,换一个贝斯用同样的布局和指法就可以转调。而且常用和弦,这个最牛———一个按钮能出一个和弦!有大三、小三、属七和减七全部横向排列在每个主音里面。并且都是用五度圈来排列。特别容易上手!

      可以说,这个乐器就是一个乐器界的玩具!它实在太好玩了。

      除夕,吃完年夜饭。我们把手风琴拿出来,老爸并没有现出惊讶、热情、兴奋等等我们期待的表情。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什么事情没什么感性(除了对那小外婆)。老生常谈地问价格,然后竟然有点熟练的背起琴。就光是这个动作,就让我们俩自愧弗如了。拉起了不成调的歌。或许是这台蓝精灵给了他互动,让他记起手风琴曾给过他的快乐 ,而那生疏的手指,妄图征服这个漂亮的蓝精灵。

      我们开车把老爸和琴一起送回他家。

      接下来他每天汇报,每天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的练习时间。

      我很开心能够帮助到他,他就是空虚寂寞。需个爱好来填满。同时如果真想找老伴,手风琴也是很好的装备和媒介,进入社区文艺圈他自然可以遇到更好更情投意合的朋友。

      看他这意思是不打算还了…我这回有机会买进口手风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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