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个叫台南的地方采风,那儿有温泉,传说是董永、七仙女待过的地方。
想爱情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它让七仙女连神仙都不做了,偷偷下凡来。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亦是不在意的,只要一个董郎在,便是她的全世界。
我们的车子,经过一些田野、一些小河、一些村庄。季节已是深秋,满眼的草枯叶黄,好光景走到头的样子。你心甘情愿也好,你不情不愿也罢,时光是容不得人有半点迟疑的。草要枯的时候,自然会枯。叶要落的时候,自然要落。
气温一跌再跌,快冬了吧。一方阳光,水印子似的,泊在一片树林上。这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下车,走进那片树林。
密林领深处,有房,有温泉。我们不急着过去,而是停下来看那些树。是些银杏树,这个时节的银杏树,可以用壮观来形容。
别的树的韶华光阴,都是叶绿蓬勃时。独独银否树不同,它的最美时光,是在它转身与你告别时。它把每一片叶子,都认真地给刷上金黄,远观去,像撑着一树一树的黄花朵。
我喜欢这样的告别,让人记住的不是衰落与悲伤,而是华丽与欢喜。
一地的落叶,像一地的黃蝴蝶。脚轻轻踩上去,有沙沙沙的回应,是叶子在歌唱。同行中有人对着一地的落叶感叹,落叶是美的。他这话一点不特别,然放在彼时彼刻,竞相当妥帖。风吹,树上的叶子,前赴后继地纷纷飘落,像下着一场叶子雨,流金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我想起朋友来。若不是生病了,这样的小聚,他必定不会缺席。想曾经,他是那么精力充沛的一个人,待人热忱,做事认真,才华横溢。一帮人聚,他每每总是焦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涉论话题,纵横古今。谁知道他竟患上肝癌,且是晚期!电话里,他倒反过来安慰我,我没事的,我只是来鬼门关门前看一看,还是会回去的。到时,我们还一起喝酒,一起话古今。我笑着应,好,我等你。但我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他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秋天,看不到这样一场美丽的“叶子雨”。
“昨日繁阴在,莺声树树春。”我摊开手掌,一缕阳光,跌入我的掌中。我突然为这缕普普通通的阳光感动了。回忆总叫
人无限帐惘,逝去的永远追不回。可是,我还拥有当下啊,当此时,我在,树在,落叶在,鸟在,阳光在,世界在……怎不叫人感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一群鸟雀,慌不迭,忙乱乱的,飞过我们的头顶。似一群莽撞的孩童,在野地里滚着在野地里滚着、爬着,稚语一片。一人停下脚步,侧耳,说,听,这鸟叫啊。他神情专注,仿若初见。
我们都跟着停下来,微笑着,倾听。没有人再说话,只有那一树一树的鸟叫声,灌进耳里来。
我想,有鸟在,春天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