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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开饭馆的张嫂她家孩子考上了”,又是一年里高考放榜的时候,村里人都围在一块儿讨论着别人家的孩子,唯独李山一人站在放榜名单前,双手挽在身后,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这时,牛大伯的一番话打消了李山的念头:“否想了,李山,就你家的娃,别说考大学了,就连听东西说话都难。”李山听后,心里一颤,便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天傍晚,李山扛着锄头刚从农田里回来,看到儿子天鸣光着脚丫蹲在墙角处,时不时还从墙角处传来“呲呲呲”刺耳的声音,李山叫了一声天鸣,也不见他转头回应,便走了过去。天鸣用他那干瘪的小手指着墙上的字,只见在那布满裂缝的墙面上,满是天鸣用石子一笔一划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字迹,而他的衣服上早已染上了墙壁上掉落的粉末。李山看着儿子那两鬓处,比常人少了耳朵而显得空荡荡的,李山内疚地拥住了天鸣那弱小的身躯,无力地闭上了双眼,而脑海里却满是那个逝去了的妻子的身影。

天还没亮,李山给天鸣掖了掖被角,便扛着那把锄头出门了。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到农田里干活,而是去了牛大伯家。“牛哥,你看我这两亩田能卖得了几个钱呢”,李山支吾着说。牛大伯扇了扇那把破旧的扇子,眯着眼睛看了看门前远处的那片农田,说:“你这田嘛,也不值几个钱,怎么的也有三千块吧。”李山看着手指数了数,便答应了。牛大伯从那刻着花雕的衣橱里拿出一叠钱,数了数便给了李山,经不住好奇地问:“你要这钱有啥事呢,田没了,你要带着天鸣喝西北风去吗。”李山笑而不语,用大拇指沾了沾口沫,数了数钱,便塞进裤腰带里,出门时还不忘用锄头木棍遮住那鼓起的口袋。

李山回到家中给儿子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带着儿子出门,前往城里给孩子找学校去了。经过一路颠簸后,李山找到了村里张嫂孩子曾经就读的幼儿园。园长听说是张嫂介绍来的,便殷勤地招呼着李山:“张嫂那孩子了不得,都考上大学了,这不,小时候还是在我这上的学呢。”“那,园长,你这怎么收费呢”,李山轻声问道。园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计算器,手指在上面拨按着,嘴上不停念叨着:“伙食费,住宿费,学杂费,生活用品费,怎么的也是这个数。”李山伸头过去看了一眼计算器上的数字,心里一凉,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玩着新奇的玩具的天鸣,眉头一皱,恳求着说:“园长,孩子我可以接回家住,他的一日三餐我可以照管,你看这学费能否少点呢。”园长也不再像起初那样好脸色,不耐烦地说:“我丑话在先啊,你孩子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教学方面难免会困难一些,你要接他回家住也可以,学费多少也要1500一学期。”李山低头想了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园长先开口了:“要不你到残疾人幼儿园看看吧,或许那里会适合你的孩子。”

李山带着天鸣来到了残疾人幼儿园,本想着这会儿是上课时间,李山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教室门口,趴在门边朝里面看去,只见小孩们排坐成一排在看着播放着动画片的电视,而电视机也是李山在张嫂家才见过了。那些老师此时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在一旁喝着热茶啃着瓜子,老师看到李山后,急忙放下手中的瓜子壳,用手将其推到一旁,拍了拍手,便朝李山走了过去,看到躲在李山身后的天鸣后,含笑说:“先生,你看我们这环境也挺不错的,孩子学起来也轻松,学费也不贵,孩子来了这里啊,你大可以放心了。”李山指了指电视机,不解地说:“孩子上课就是看这个吗,那些公仔在上面跳来跳去的,又不会说话,我的娃怎么学字呢?”老师赸笑着不回答,李山摇了摇头,无奈地牵起天鸣走了。

眼见夕阳西下,夕阳余辉透过朵朵云层照射在那一栋栋不高的楼房上,在小城的边缘处一步一步地褪去。走了一天的路,李山早已累得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脚。这时,天鸣扯了扯李山的衣角,小手轻轻拍着自己的小腹,示意着自己肚子饿了,李山看着儿子那可爱的动作,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头,便带着儿子到了附近的面包店里。李山第一次到这种装修华丽的面包店里,买面包的人很多,似乎都在抢购着那打折的面包。“大促销啊,买一送三啊”店员扯着嗓子大喊着,恨不得响彻面包店的每个角落。李山左手紧紧牵着天鸣的小手,费劲地钻进人群里抢着所剩无几了的面包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裤腰带被划开了一道裂缝,当他挤出人群到柜台付款时,才发现裤袋空空如也了。

惊慌失措的李山急忙跑到柜台前,紧紧抓着员工的手臂,心里无比惶恐不安,颤抖着身体说:“有小偷!快抓小偷!我的钱丢了!”员工不耐烦地拍开李山的双手,说:“这事我也管不了,门口那贴着纸呢,‘贵重物品遗失概不负责’,自己看着点。”说完,还用手肘将李山推开,李山踉跄了一下,便无力地搀扶着墙壁走出了这个嘈杂的面包店。可当他看着天鸣用手捂着饥饿的肚子时,心里然生起了一个念头。他用力的咬着下唇,双手握拳,再次钻进了人群里,当他再次挤出来时,双手空空的,唯独衣服遮盖下的腹部鼓起了一块,他走出面包店,拉着天鸣走到面包店旁的空地上,那里黑茫茫的一片,李山看周围没有人后,才从衣服里拿出那被压扁了的面包,蹲在天鸣面前,将面包撕下一块块的,喂到儿子嘴边,看着儿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李山的眼角处滑下了两道泪痕。

李山从天鸣那破旧的小背包里掏出一块钱硬币,抱歉地摸着儿子的头说:“爸爸可能要用一下你的玩具了”,便来到一家小店铺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拨通了那个号码。“张嫂,是我李山,你明早可以找辆车来接我和天鸣吗,我这……出了点状况”,李山恳求着说。张嫂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第二天一早,张嫂便派了辆车前往小城去接李山父子俩。

“牛哥,你看你能否先把我那田还给我,日后我一定把钱还给你。”牛哥用那把破旧的扇子拍了拍胸,说:“李山啊,你那事我都听说了,不是我说你啊,天鸣这娃挺可怜的,可他的命啊就这样了,上不了学没关系啊,有手有脚的还怕以后会赚不了钱吗。”李山听后,满是惭愧的低下了头。这时,门外传来了张嫂的声音,张嫂笑容满面地走进来,说:“李山啊,我闺女旅游回来了,她读书比咱们多,让她教教天鸣学字不成问题。”李山激动地握住张嫂的手,不停地道谢着。

从那以后,每当张嫂的女儿书瑶放假回村里时,总会带着天鸣到寂静的湖边,教天鸣认字,时常还会用动作来说明白字词的意思,在两人无声的交流间却隐藏着欢笑声。

“李山,快看快看,这不是天鸣的名字吗,他也上榜了,恭喜啊!”村里人向往年一样又围在一块儿讨论着上榜的孩子,而这时从她们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天鸣”这个名字了,李山杵着锄头站在放榜名单前,在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开了一丛笑,从前额到眼睛,再到嘴角,逐步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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