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烟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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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知易不占 

此日，烟气飘飞，云雾消散。天容清明，日晶气畅，惠风徐徐。金家门庭若市，人声鼎沸。满座高朋，今番前来只为给今老爷子贺寿。亲戚高官，你来我往。寿词礼品，多多益善。

寿联之风始于北宋，孙奕于《示儿篇》记载：吴叔经为黄耕庾夫人三月十四日生辰作寿联“天边将满一轮月，世上还钟百岁人。”

金万代也在巴巴张望一个吴叔经，三子置酒上寿，道贺之声连连。少顷，马虎在金万代头旁耳语几句。只见今万代脸色由愁云惨淡转为喜气洋洋，道：“爹，孩儿今日也没身礼物送爹爹，特请薛画师给你作了贺寿提联画，还请爹爹笑纳。”

众人都瞪大双眼，坐等观赏。金万代从精致的包装中层层取出，小心翼翼地展开。见茂林修竹，清流缓缓，一乌龟仰面自在玩耍。靠山而居一户人家，少长列次而坐宴饮，众宾欢也。一老鼠带领子孙，在房梁庭前悠游之乐。旁题一联道：

金龟半寿比日月

老鼠多岁兆仓廪

金老爷心中欢喜，喝得踉踉跄跄道：“好联，好联，我儿改日定要代为父好生道谢人家才是，才是。”其他人见金老酒到兴头，不便多言，也啧啧称赞。老二金万铭惯弄诗词，把此联放在心头揣摩。上下联合起来藏头金老，乌龟多寿，自在情理之中，只是这老鼠用得诧异，可也不能说无理。

是夜盛宴散后，金老带着醉意，点灯上床，酩酊睡去。

时至夏日，青青草色映入眼帘。船行几日，文子琪与船中同行之人几杯酒下肚，打得火热。张兄李弟，多是欢喜。其中一个名唤王中广，见多识广，眼里认得一些奇珍异宝，来往京城塞外，专做贩售生意。这些年，发了小小一笔笔横财，身边跟着几个小弟，合起伙来赚银子。王中广为人耿直豪爽，喜扶持好人，在乡间里外颇得好评，都称他叫“王扶持”。

文子琪听他们说得有模有样，绘声绘色。思忖道：“此番前来，虽信心满满，与娘子发誓要赚得大手笔才回家。然则，空有恒心，却无门道。看这几人，面目和善，想必不是坏人。何不依附他们，说不定时来运转，以免回家忧锅愁米，开开眼界也是好事。”

文子琪就把来意说与他们听了，一行人深表同情，不时安慰。

张黄牛道：“兄弟的情况跟我们几个差不多，出门在外，全靠兄弟。多你一个不多，以后有财兄弟一起发。谁家没有点难处呢！”

王中广拍拍胸脯道：“若得兄弟加入，今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岂不是人生快事？有说有笑，少却许多寂寞无趣。”

文子琪道：“承蒙众兄弟厚爱，多谢周全之意。”

众兄弟道：“以后都是自家人，还弄那些虚玩意干啥！无需多礼。”

正遇一个瘦弱的瞽目的算命先生经过，口中念念道：“测字姻缘，卜卦福祸。乾坤屯蒙，元亨利贞……”

文子琪走上前，喊住先生，伸手从袋子里顺出几个子儿，递到先生手里。道：“先生收好，与我卜上一卦，看看财运如何？”

先生道：“见你诚挚，多与你讲几句也无妨。”

文子琪道：“先生，我的卦福还是祸，凶还是吉？”

先生道：“阴阳互转，福祸相依。易者，变也。你所卜为大畜卦，下乾上艮。卦曰，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初九，有厉，利已。九二，舆说輹……”

文子琪道：“还请先生说得仔细些。”

先生道：“这大畜卦紧承无妄卦而来。遵循自然之道，日积月累，可成。畜，一件慢事，万不可逞强，一步登天。急，舆说輹，车轴脱离……”

文子琪刚想进一步请先生明示，却见王中广和一帮兄弟气愤愤走来道：“文兄，别听这瞎子老头胡诌，估计在原来那方混不下去了，才四处游走，无非想骗几个子儿花花。不用理会他，常言命由己造，相由心生，相信自己准没错。”你一言，他一语，推推搡搡地扯着文子琪就走。

经六七日颠簸，下船又步行一二日，才到京城。京城果然不同小城，楼阁参差，杨柳依依，云树绕堤。街市列珠玑，户户盈罗琦，竞相豪奢，繁华异常。夜间更是香车宝马满路，花灯灿烂，笛箫声动，荷香十里，笑语盈盈。文子琪哪里见过如此场面，随着王中广几人从街头至街尾，东游西逛，将好景览赏个遍。歌迷酒醉，身上的盘缠花去不少，才想起娘子的嘱咐。

艳阳高挂，暑气腾腾。听人说热天扇子好卖，几人一合计，凑些钱来，置办扇子，等着大赚。托关系，捎礼物，求名人题诗作画，便多卖二三两纹银。也有善于临摹者，便给予几钱，肆意拓它几笔，有不识货者，附庸风雅之徒，以假乱真，糊弄过去，捞一笔算一笔。最次等扇子，纯然纳凉之物，也有人要，少赚则是，也不至于折本。

那承想人算不如天算，天公不作美，为之奈何？今年比不得往年不知何故，热气早退。淫雨霏霏，连月不住，一日比一日阴凉。箱中扇子，材质够不上优质，多以次充好，加之阴雨天气受潮浸染，扇面和墨色合二为一。强行撕扯，缺角少字。无字无画之扇，也因褪色，够不上新鲜色泽，无人肯买。

王中广几人说去别处拿积攒的本钱，要文子琪好生等着他们回来再谋合计。文子琪苦候十日，前路茫茫，仍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