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不渡你,江海不渡你,我渡!”
(一)
孟鹤堂走在古巷之中,一身黑色斗篷和高高戴起的帽子,在漆黑的深夜之中,显得阴森而寒冷。
他手中微微弯曲的镰刀,闪着银白色的光芒,刀尖在惨白的月光下显示出骇人的寂然,刀尾上的银白色铁链被他死死抓着。
他一步一步走向古巷尽头的涓涓小河,河道窄却也险,给人一种凶猛危险的感觉,难以让人将它与安静的古城相联系起来。
孟鹤堂在河边站定,口中呢喃道:“这大概是人间最后一抹纯净了吧?!”
“谁说的?那千流街不也是这样的吗?”一道抗议的声音响起。
孟鹤堂冷笑般勾了一下唇角,似乎在嘲笑说话的人。
他拿着镰刀的手,突然一松,刀尖着地,下一秒,烟雾四起,方才的镰刀幻化成了人形,只见一个男人坐在地上,但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顺势手垫住头部,躺在了草地上。
“诶,你说,咱俩死了,会有人像你一样吗?像你一样为我们引路?”周九良躺着,闭着眸子。
“你跟了我多久了?”孟鹤堂立在原地,良久,问了这么一句话。
周九良原本晃动的双肘抖了一下,“几百年了吧,三百多年……”
听见这个答案,孟鹤堂的睫毛微不可见的眨了一下:“那这问题你问了多久了?”
那人愣住,“有……三百多年了吧!”
两人的思绪不约而同地飘向曾经的那个夜晚。
那时孟鹤堂刚接手死神,也才刚拥有这把小镰刀,那天晚上,他去为一个寺庙的高僧勾魂引路,刚一完成这件事,出了门,周九良便换化成人形,问他:“主人啊,我以后魂飞魄散了,也会有人为我这么做吗?”
那时的孟鹤堂冷漠看他一眼:“不会!”听到这个答案,周九良略带笑意的双眸顿时暗了下去。
孟鹤堂于心不忍,实在不想看他哭丧着脸,又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清楚,或许有吧!”话音刚落,那人的双眸重新迸发出光芒,果然啊,终究还是个小镰刀。
从那之后,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没有”变成了“有”,再后来变成了“一定”。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孟鹤堂发觉自己对他,对那把从不离身的小镰刀,产生了异样的情感。
“想什么呢?”周九良突然起身,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孟鹤堂恍惚中回过神:“会有!有我在,你不会变成孤魂野鬼的!”这句话语坚定有力,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周九良听到这儿,眼眶有些微微的酸疼,谁不知道他只是死神手中的镰刀,有什么资格要求死神这样的人为自己勾魂引路呢?
(二)
自从那天结束了任务之后,周九良没再看见过孟鹤堂,所以此刻他发疯般的寻找着那个男人。
终于,他在忘川河边找到了男人,在那块荒芜而又寸草不生的黄泉路旁,男人静静地立着,他快步走过去,试图打破这悲伤压抑的气氛,却在看到男人正面的一瞬间,六神无主。
只见孟鹤堂杂乱不堪的头发,衣衫褴褛的着装,双眸中也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丝,周九良一瞬间呆在原地。
过了许久,孟鹤堂才开口:“小镰刀,你有什么牵挂吗?”那人缓慢的语气,吓得他心中难以平复。
他毫无兴趣地开口:“牵挂地下的人有什么资格牵挂?”略带嘲讽的语气让平日里看惯了他嬉笑的孟鹤堂阵阵心疼,他微微扯动一下嘴角:“小镰刀,三百多年了,累不累啊?”
平白无故,这样丧气的一句话,让周九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孟鹤堂这才转过了身子,直面着他,开口道:“如果我说,我不做这个死神了,你会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周九良身子一抖,声音发颤的问道:“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问你,你会怎么办?”孟鹤堂笑了一下,再次问到。
听到这句话,周九良恢复了平日的没心没肺:“还能怎么办,换个主人,继续努力工作呗!”说完,他蹲下身子摘下一株草,叼在嘴里。
孟鹤堂沉默地看了他良久,真心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你不是认真的吧?”周九良意识到不对劲,抬手锤了他一下,孟鹤堂的身子晃了晃。
“哪有什么!不过是这几天看着这孤魂野鬼的,惹人伤心罢了!”说完,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只剩周九良一个人留在原地,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