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情侣和一个夜晚

一对情侣和一个夜晚

蔡 诚

我刚上大二,阅历不深的时候,一个上大四想去北京实习,说不上帅气但也不难看的瘦高男生说喜欢我要我做他女朋友。他是在一张夹在《白夜行》里的纸条上给我第一次说的,我的心跳得厉害,那晚,一个人躲在上铺的蚊帐后面,看了又看,我喜欢他的字,娟秀,有力,也想起他的脸,白净,高高的鼻子,一只细长眼睛的眼角有一粒醒目的痣。

那天,我们第一次在图书馆相遇,我在找《希腊棺材之谜》,怎么也找不到。走在我旁边,他主动要帮我,一会儿从旁边的一个书架上取下了我想要的书。后来,他又坐到我身旁,在看他爱看的武侠和奇幻小说。在那简陋不堪的图书馆里,我们度过了3个小时,后来,当我们走出图书馆分手时,他忍不住问我的名字,我觉得有些孤单,他说,你应该也是,你看上去不错,交个朋友吧。 我们又加了微信,随后的一个月里,当他一次次说起我不以为他是在作异想天开的梦想时,对他,我隐隐有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偏爱,甚至在梦里有过几次瑰丽的想象。

那个球场上的夏天的夜晚,我们又一次相遇。当人潮渐渐散去,他热情地要我坐上他的自行车捎我一程。这是一辆破旧却结实的黑色自行车,和我一起挽着我胳膊的女生斜睨了一眼,就这车,得了吧,把我们公主摔了怎么办?我不置可否,关于爱情,我渴望,又犹豫——老是记起死去的爸爸给我几次说过的一句话,“每逢遇到有人说喜欢你的时候,你要珍惜,也要好好分辨,分辨的最好方法就是时间,就是最艰难的时候,也不能草率。”

少女时代起,我就渴望爱情,远在广东打工的爸爸了解我的心事,电话里一再说要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你就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我不会干涉,也不应该干涉。可爱的我总是心生敬意的父亲,高三那个我正在自习课上背诵韩愈散文的春天的下午,东莞一个电子厂车间的轰鸣的机器却夺去了他56岁的生命——异地他乡阴郁无比的太平间,任凭妈妈,我和弟弟怎么悲天呛地,爸爸都一声不吭,孤零零的,面目全非地僵硬地躺着,那让人悲痛欲绝望的情景,很长一段时间,天天都萦绕在我魂不守舍的脑海,以至原来有望考取一本院校最后却被长沙一所二本院校录取……

决不能再表露或纵容这种感情,否则就是软弱,这个后来走进我孤独生活的大四男生一再告诫我,命运不该如此沉沦下云,我们应该面向未来前行。那个他载我回我宿舍的没有星星的夜晚,他又说起这样的话,有2次,在我没有回答的沉默间,他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在后面摸索我,抚摸我,安抚我。没有忸怩,就这样我落入了他温柔的陷阱,在一个下坡变窄的弯道,我双手抱住了他结实的腰——在一个人的省城,当有人三番五次帮我的时候,我无助的创伤在一颗善解人意的心灵的护佑下就这样渐渐烟消云散。

从此,他替代了我的爸爸,一个身材矮小、瘦弱、不美的19岁姑娘,她长发覆盖的小脑袋里某种新的有时可以叫做欢乐的东西被唤醒。但睿智、平静、博学的他有一天走了,去了北京。无法从他的胸膛里得到温暖,又像是被命运抛弃的人,我日日沉浸在对他的思念中。这个世界不是享乐的天地,不是懈怠懒惰的乐园,他说,年轻就要奋斗,好好读书,有朝一日我们北京团聚——何以漫长,我数着遥遥无期的日子,觉得窗外的春天也一派凄凉。站在窗前,我眺望湘江,看见了无数的高楼,高楼后山峦起伏的岳麓山。我的目光越过了这些,落在了他的影子里,他在最遥远的那些蓝色山峰间攀登,他渴望攀登,世界对他来说,我还算不算一朵盛开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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