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一段锦绣

                        兰善清

（原载《今日湖北》2000年第8期）

        千山千水，好山好水，白泉有其一。

        大柳西进十余里，峰雄岭奇，林木森森，一断崖处忽的喷涌而出一股水桶粗的泉水，银光四溅，白亮耀空，白泉故而得名。白泉实乃天乳，乳色生香，甘醇芬芳，远近十里八乡世世代代取而酿之，美酒便香溢家家户户。

        泉水出山，夺路而走，水势跳崖越谷，焦躁激越，经天井山，河道大畅，清流荡漾，萦村绕庄，越百里，入汉江。进入汉水处，乃“郧县人”头骨化石出土的汉江二级阶地学堂梁子。显然，远古的“郧县人”是喝着白泉水从猿到人站立起来的。

      白泉至天井山，是已经开发的虎啸滩风景区，那是一段风景出类拨萃的胜地。危岩如屏，秀峰成排，百鸟翔聚，云霓邈邈，堪称天赐的一段锦绣。那气质娴雅、秀色身怀之处，宛如处子，含羞而含蓄，说它是养在深闺的千古资深美人也未必不可。

      自景区大门始，山景水景迤逦而来，次第入目，撩人心魂。一步踏入的景点叫红河谷，款款而过的河水盛长蓬勃的火棘丛，仲春时节，米粒一样的白花弥漫，恰似纷扬的大雪层层覆盖，将簇簇火棘丛恣意的膨胀开来，致使其成垛成堆，苔花也作牡丹开，这火棘的青春之花也是这般竟芳斗艳，压枝袭人，疯狂了一般。

        一丛一丛挤挤挨挨，所有的米粒花朵便蔓延席卷，铺天盖地，四面扩展，扩展到水流的两岸，扩展到山坡，顿时所有的山峰都跟着疯狂的摊开漫天的大雪般的银白，整个河谷和山峰都欢呼、狂叫、失态、忘情，“长安回望绣成堆”能比这番景象么？这样的青春释放大约要持续一个阳春的始终，在这里蜜蜂想必一定会累坏，累得瘫倒在地。百万雄师再百万雄师的蜜蜂大军又怎样，照样給累个天昏地暗，神魂颠倒。蜜蜂一定不止在箱子了，哪个蜂箱容得了这恣肆流淌着的河一般的花蜜呢，山谷就是蜜缸，乾坤就是一个蜜的汪洋！蝴蝶也是忙不过来的，成双成对的往哪里飞呀，这山望着那山高，眼会花，心会迷，神会痴，白天黑夜也占有不尽这绚烂了天地的花的滔天盛景。

        经过一个春天的激情喷射，当白色的天幕从火棘枝头消退，孕育的绿果开始抛头露面，开始鼓胀成型，花椒一样的成串，成疙瘩，密密匝匝。花好多，果子好多，一点不减不少，所有的叶子都掩藏不住，枝头承担着母亲一样的怀抱重任，含辛茹苦，忍辱负重，直到把它们带入秋天，带到一个火红的季节。金秋一丝一丝的现出成色的时候，这红河谷的火棘果依然还在成熟的路上，灌满了浆，还要等待一个如梦似幻的沉浸，还要等待秋风扫过枫叶，还要等待秋风吹落嫣红的柿子，还要等待橡子滚落一地，还要等待露珠渐渐的在某天清晨忽然化作了霜花，此时，火棘果才开始一个历史性时刻：且把青妆换红妆，群体窜出猎猎火苗，红红火火，灼灼燃烧，它们从河谷红到山顶，万山红遍。此时此刻，你可以用心的叫它一声“火棘”，它们普天回应：“阿哈，我的游人朋友，您好！您来得最是时候，现如今我们成熟了，秋天是我们着色的，枫叶它们只会招摇飘零，而我们是挂果，从秋末挂到冬，如果你愿意伴陪，我们一起走到春天！”

      红光照彻，绚烂熊熊，火棘在红河谷展现出了不逊天下的醉意，交织其中的青松翠柏也被火红的烈焰淬火，顿失本色，这种赤焰天地、群山概莫能外的盛景，恐怕可以称得起世界级的了。山禽得此天然食粮，饱食终日，鸣声如歌。

        红河谷以下，应欣赏的该是水景了。一川秀水抖动，百般精致顿生。腾滩、逝川、卧虎滩、啸滩、蛟滩、落九天、三叠瀑、虎啸龟吟、千叠滩、悦目岛......迤逦景点皆为水的不同姿势造型。

      这一段谷壑虽不险不隘，但每三五十步，就有一小的跌宕，宁谧无争的水流经一跌一抛，哮声腾起，一路而下，瀑布递现。奇妙的是，这长长的河谷里，笼罩你的是奔腾的瀑声，而感觉到的都是风清月明般的宁静，吼声全在感觉以外，即使在砰然訇然的瀑布边，也能感到万籁俱寂，心如止水。在这里静与动、远古与现代、人生与四季，都融汇在美妙和谐的山与水的互爱之中，爱静的人可尽享其宁谧，好动的人可尽情的嬉戏。原来，那一涧幽蓝如一道长弦，所流动的都是和谐的乐音，高亢也罢，纤弱也罢，都对感应它的人是种抚慰。这就是天籁么？这就是天籁！

      在那腾挪乾坤的腾滩之畔，瀑花如银，声腾欲沸，大有豪迈不逊之气概。环视这景，真想在一旁支一家钢琴，舞动手指，奏响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让激情的洪流伴随着惊心动魄的场面，穿越水雾银光而来。

      在逝川，那俯首而过的一川好水如温婉的倩女，梦一般的从记忆的远方而来，又悄然飘逝于记忆的深处，轻曼柔顺，幻然渺然。那一旁的忘川石上，你可以约一挚友坐其上，持一枚棋子对弈，子子落下，铮然有声。人事、世事、天地之事纳入棋局，在这清净无扰之地会把握得格外率真有准头。

      在虎口瀑布，最可感的是虎啸深谷如天怒的骇人之威；在怒吼着的虎口巨岩下，是一跃百丈的飞瀑，那腾空的声势，会一下子逼得游人掉头而跑。不过，稍作调适，就会神往这不吼则已、一吼惊世且骇俗的好汉风骨，人生就应该如此活一回吧！到落九天如步天界，九天银河，龙宫珠帘，近在眼前。看那飘飘而落的瀑景，你当携夫人或情人纵身跃入其下的翡翠潭中，把娇美的玉体舒展于天池丽水之中，尽显其天然之美。那苍岩为你放哨站岗，白云为你掩映叫好，红日也当为你添彩着色，玉瀑将毫不犹豫的将你托举，将你呈览，那时你的美人不醉如七仙女才怪呢！

      三叠瀑，三叠三展，似心旌一曳三荡，走近它，真想望月吹箫，凴风抚琴。千叠滩，千瀑千叠，如莲盛开，朵朵小瀑栉次鳞比，珠联璧合，对此你会心花怒放，惊叹不已。

      至悦目岛，清清浅浅的水流随两岸快活林平铺而下，坦荡而前。在这如镜的水边，可以对镜梳妆，可以倾听淙淙水声吟哦的摇篮曲，可以对清流敞开心扉诉说心事，一濯万念......

      这是一段不曾披开面纱的锦绣，是我故乡藏在闺阁高楼的一幅盘古的花屏，是包裹在道道寻常山脉里的美玉，我的千秋而来的祖祖辈辈乡亲守护着它，珍藏着它。他们都是卞和，他们知道这是不能轻易示人的，一旦示人务必是呈示给一个识玉的高人，务必是在一个开明盛世时刻。

      今天，我的乡亲们等到了这么一个机遇，虎啸滩盛装亮世，与天下人美美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