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易生

秦姐一大早就收到驻场管理人的投诉,说是前两天从她这推过去入职的那个卢易生上班没签到,人也找不到了。秦姐连忙电话信息轰炸卢易生,无果。

秦姐在这家劳务公司做招聘有六七年了,这是她的日常郁闷,招过去的人不想干就不干了,连句话都没有,还莫名失联。恼火的是这个卢易生入职后还管自己借了两百块钱,现在事情没做几天,又跑了。

卢易生是秦姐底下众多求职者中的一个,一眼打量过去根本看不出他已经40了,目测身高约在165左右,瘦瘦的,头发略枯黄,估计是染过,上着一件皮卡丘黄连帽夹克外套,下着深蓝色牛仔裤。他是广东人,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还是个话痨,一开口滔滔不绝,还爱比划,也不管别人烦不烦。

正当秦姐自认倒霉之时,卢易生浑身湿漉漉地出现在求职所。背着熟悉的黑色大书包,走到秦姐桌前。秦姐有些诧异的同时也舒了口气,好歹见到他人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嘞?”

“我都跟主管吵起来啦,他说我这个不行内个不行的,每天做到八点还不让走,加班加到那么晚,哪有这样子的啦,你们这边工厂真的不行,广东那边都不这样,工资待遇也比这边好多了。”

“那你怎么不呆在广东来湖南了?”

“我也不想的啦,我是为了我女儿。”

“你还有女儿呀。”秦姐有些吃惊,以为这样的男人多半是单身汉。这质疑之词一说出来,身边的同事也乐了。

“开玩笑,我女儿都读四年级了。”

“你女儿在这边读书吗?”

“没有,她在益阳。”

“那你怎么不直接去益阳?”

“去了,哎呀,那边(工厂)更不行,前段时间我才坐火车过来,到这边,想着回广东或者去益阳找女儿也方便。人生地不熟,我只知道要先找到工作,身上没钱了,不然怎么会找你借。”

“你是认真找工作吗?前面给你推去电子厂做了几天你就不干了,这次也是,去物流园,才刚开始,又撂挑子了。”

“我当然是认真的,你以为我来这边是为了好玩哦,那两个真的不行,你看有没有其他地方推荐我过去咯。”

“没有了,合适的暂时只有这几个,你都不愿意去。”

“你再帮我看看,麻烦你了,我真的是没办法。找到工作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我帮你留意下吧。你的东西就这么点吗?你的被子那些嘞?”

“我没要了,脸盆桶子都没要了,懒得拿了,早上下那么大雨,我没伞,被子全湿了,天天下雨,晒也晒不了,盖也盖不了,就扔了,反正是在商店买的便宜被子。”

秦姐不想接话了,就敲起了键盘给微信上的求职者回信息。卢易生继续站着说他的话。

“我是看我女儿可怜,我跟我老婆离婚了,那个女人她把孩子带走了,我怕她把女儿教坏了,不然我不会到这边来。”

听到这里,倒吊起了秦姐的八卦胃口,有点同情又有点好奇,其他同事也忍不住抬头看向卢易生。

“怎么离婚了嘞?”

“她出轨啦。生了儿子后天天和我闹,说我没用,挣不了钱,养不了家,死活要跟我离婚,带着两个孩子就搬走了,威胁我说不离婚以后都见不到孩子。离婚之后朋友告诉我她结婚了,我才知道原来她早就跟一个男人好上了,儿子是她跟那个男人的。我真的是气死了,结婚这么多年我就没让她上过班,没让她吃过苦受过累,只要她把孩子照顾好就可以,可她老是嫌我不会赚钱。”

“那个男的不知道她结过婚了吗?”

“我不知道,广东很乱的,你也知道。”

“那女儿是你的吗?”

“女儿当然是的,不然我也不会想着把女儿抢回来的。现在她把女儿放在益阳她爸妈那里读书,就是不让我靠近。他爸妈对我也很排斥。我怕我女儿小小年纪,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被她妈妈教坏了,是非不分,对我仇视不和我亲近,以前女儿跟我很亲的,后面她带走了,我去看过女儿几回,就明显感受到我女儿对我没那么亲了,我给她买的东西她都不要。”

“看你心态还不错,发生这些事情都没崩溃。”

“心态不好又能怎么样,其实我真有sha了那个女人的心,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她死不足惜,但女儿会因为我害她没了妈妈而恨我,我父母也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进去坐牢或者被枪毙了,女儿见不到了,父母也没人养了,到时候他们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划不来。”

“你倒蛮想的开。”

秦姐看着卢易生,不知道说什么。这个男人既悲情又坦荡,听着他的讲述,虽然有点像男版祥林嫂,但是说话间又带着点吊儿郎当的味道。言语谈吐、行事风格上面似乎少了些稳重。

“年轻的时候那个女人图我对她好,图我家在广东用不着当房奴,后来就嫌我一事无成,我是不想挣钱吗?钱有那么容易挣吗?她说我打牌,她自己还不是整天拿着我的钱买买买。我以为不让她工作就能把她和孩子锁在身边,她再想出去工作就更不容易了,结果她干脆背叛我,找了一个供养能力更强的男人,给他生儿子。”

听到这儿,求职所的其他同事都有些发笑了,又不好明显,秦姐也是,于是盯着办公桌上的绿萝侍弄起来,把绿萝的枯叶都给掐了。卢易生还打算继续说下去,这时候有一个求职者进来问工作,打断了卢易生。

秦姐给来访的求职者大概介绍了一个合适的去处,那人很快便离开求职所赶赴工厂那边面试。等秦姐想起卢易生的时候,他的背影已经在雨幕中远去了。

经理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刚刚是谁呀,我在里面办公,只听他在外面叽里呱啦的一直在讲。”没人搭话。秦姐在想:卢易生这个惨兮兮的样子,借给他的两百块少不得打水漂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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