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系列篇:亲爱的爸爸(写在前面的话)

2018年1月26号,落雪,落得铺天盖地。爸爸病发,入夜,我们送他进医院。医生告知:他很可能有生命危险,需要转院,你们要立刻做决定。自此,许多个瞬间,电光火石般的触动,由爸爸带来,被烙在了我走的路上。

他靠在我的肩上,逐渐失去意识。

夜里,我飞着步子,去超市买生活用品,一眼瞥见香樟树下长了小雪人,精灵一般。

邻床病友家属讲:来,先用我们的肥皂。

深夜,10点多,在陌生的街头,顶着寒风,我一家家找,找一点他能吃的东西。

我和妈妈向陌生的男士求助,送他去做血管造影。

我陪他在医院里散步,听他讲起多年前的大抽奖乌龙,平和快乐。

医院里的植物长成了诗。

落雨的夜里,风大,一片片扫过来。我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是知道了我们有可能被他遗传世界罕见的眼疾,失去光明。

我和小妹去眼科做检查,点了扩瞳眼药水后,视力模糊的几个小时。

陌生女孩急忙奔过来为我撑伞。

扶他去上厕所的男孩,穿着黑T,眼神清澈。

我拜托一位大叔:您好,可以帮忙扶我爸爸去厕所吗?

带他去十堰的四方山公园,植物色彩缤纷,我一一讲给他听。他说:我眼睛看不见呢。

还是在四方山公园,我把他弄丢了。

还是在十堰,年轻的公交车司机,温暖到令人想嫁给他。

姑妈隔壁床,那个70多岁的老太太,她的坏脾气,她的顽强,她和儿子的别样幽默。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四肢失调,眼神憔悴,五官却娟秀。她断断续续向围观者讲述背叛和摧毁。

一个男人猝然离世,急救室外,女人们嚎啕痛哭。

深夜,睡在走廊上,我听窗子那边的病人突然失控。

……

妈妈牵着他的手散步,我在后面抓拍他们的背影。

妈妈带他去四川过生日,在宜昌的高铁站,我们拼命挥手告别。

很多次,妈妈问我:你为什么要救他?

……

他的数次咆哮,没有由来;他身上的尿骚味、腐尸一样的味道;他脖子上黢黑松垮的皮肤,写着死亡与恐惧;他的求生欲;他的崩塌;十几年后,他的巴掌终于再次落到我的脸上。

……

我的对抗、固执、愤怒、倔强与沉沦;我的不放弃

……

在带爸爸去十堰求医前,我对好友讲,我希望能笑着跟爸爸说:嗨,你放松点,就当是旅行呢。死亡,也是一场旅行,是去到另一段新生命的起点。

以幽默、轻松、好玩的态度,陪爸爸走这一段死亡之路,是我想要去到的理想状态。而事实是:我们不过是在人性幽深的海洋里游泳,水性不好,一头扎进去,几乎要溺毙,不甘心,只好又奋力游出来。

这样一个过程,无论情绪如何波动,它最终是一场丰沛的盛宴,是帮助人回归到生命的本质上来。决定要写一本文字集,初衷便落在这里了。

2019年年初,开始动笔写,无论如何,感觉不对。漂亮姑娘看了,说:文字得是活的。你写给自己看,甭管读者,自然流淌就好。

我终于可以开始写了。我在文字上有洁癖,这次还有一个任务:不苛求完美,先写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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