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杖芒鞋轻胜马——读《叔向贺贫》有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故事的开始——

公元前541年,韩宣子被任命为晋国正卿。他忧虑自己的钱财不足,不能和其他卿大夫交往,而叔向却向他贺贫,劝导他应该多重视德行的修养,以担任治理国家的重任。

——故事的解读——

叔向的核心观点就是“若不忧德之不建,而患货之不足,将吊不暇,何贺之有?”(如果不忧虑德行未曾建树,却担忧财产不足,那我向您哀悼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可祝贺你的呢?)

而叔向之所以会这么说,有两层原因在。

一则,横向来看,通过对比分析栾武子与桓子,得出德行比财物更为重要的道理。栾武子虽没有百顷田,居室里没有备齐祭器,但他发扬自身德行,顺循法度,从而声名远播,诸侯、人民亲近他。而桓子骄纵奢侈、贪得无厌,违法乱纪,借贷牟利,囤积财物,而无德行,人群厌之。

二则,竖向来看,通过讲武子,桓子(武子的儿子),怀子(桓子的儿子),得出德行对于后代、对于家庭的影响。武子善德笃行,盛名一时;桓子财物虽多,但德行恶劣,本应当遭受灾祸,但依赖于武子德行的余荫而得以善终;到了怀子,虽改变了桓子的做法,发扬了武子的美德,本可以凭此免于祸难,只是因为受到父亲桓子恶行的连累,以至于流亡到楚国。

基于此文,浅谈所学所感。

其一,人究竟凭借什么与他人成为朋友?

提这个问题可能有点突兀,但却是话题的开始。因为于己观来,韩宣子所困惑的并不是贫困,而是应该如何融入卿大夫的队伍里,与他们成为朋友。其实,不仅是韩宣子,现如今的我们在面对身边人时也会有这样的困惑吧。

言归正传,浅思一番,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即为财利所谋取,为人格魅力所吸引,为情义仁所跟从。

一者,《易》中有言“何以聚人,曰财。”人都是有利己思维在的,很难做到不为利益所驱。有句话说的是天下没有白干的活,更没有等来的午餐。利己思维往小了说,是为了维护自身的权益,往大了说其实就是无利不起早,唯利是图耳。无论是往大还是往小,程度不同,选择不同,结果自然亦是不同。正所谓无欲则刚,其实,换个角度想,若是没有太多的欲望,自然便会少了几分被利益蒙蔽双眼的时刻。二者,财物利益之外,若是两人旗鼓相当,那看的就是这个人的人格魅力了。是刚是柔,是果决还是寡断,都是影响朋友之间能否行致远的重要因素。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通过看他身边的朋友亦可大致看出此人的秉性。三者,所追求之物。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个人对于自己毕生所求之物都或有不同,情、义、仁三字可概而括之。

于此,并非说这三者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选择不同,所走的路的远近也就不同。商业伙伴之间因利而聚,因利而散,或可一日便聚散,或可几年,难以言明。朋友之间,尚可月下共酌而不是对影成三人,人生漫漫,求一知己便足矣。情分之间,陪伴便是最长情的告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义气之谈,义薄云天关云长,一呼百应,一世英名,万世景仰。仁字德行之说,君子为仁,问心已无愧。

知因何聚人后,所行所为全在我们自己,正所谓爱人先爱己,而与人做朋友也是如此。

相信,以仁德之心待人,以义气之肝胆相照,知恩、感恩,自会得人心、会真友。

其二,个人德行是家风的影子。

都清楚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师,孩子的品行离不开父母的教育,但我们有时候又是否真的清楚自己的行为对于孩子未来的发展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虽然说有些孩子的人生走向、性格秉性与上一辈差之甚远,但父母一辈所积攒的善因终会在孩子身上显现一二,而有时候仅此一二对于人生来说或就是大不同。正所谓,种善因得善果,此话不得假。

再者,个人德行对于家族也有着重要的影响。正如文中郤昭子,财产虽抵得上晋国公室的一半。仰仗着自己的财富与君宠,在晋国不可一世。结果他自身在朝堂上陈尸示众,他的宗族也遭到灭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的家族中应先后有八人担任要职。一朝被剪灭,没有人同情他们,而这正是因为他们缺乏德行。言及此,联想到此前看的《祁奚请免叔向》,文中,当晋平公向乐王鲋询问叔向的罪过时,乐王鲋答道:“叔向不会抛弃亲情,大概是他弟弟的同谋吧。”思维惰性使然,当家庭中有人犯了罪,我们便很“自然”地联想到他的亲人们,很“自然”地认为他们也难逃其咎。故此,从这两个家庭的故事中我们可以初步看出,个人与家庭就是一个整体。个人的德行,无论好坏,对于家庭、家族来说都正如石入湖,泛起阵阵涟漪。好的德行,不仅受益个人,更是受益家族,反之亦是如此。

其三,想再谈谈个人内心的修行。不可否认,财物确实能够为我们的生活带来诸多便利,能够解决很多麻烦、满足内心的欲望。有太多人,因钱财白手起家,走上漫漫人生崛起之路,但“高处不胜寒”,也有太多人为谋钱财而一落千丈。

钱财,是一把度量尺,测量人生“成功”的程度,测量人心“光与暗”的深度。钱财,也是一把双刃剑,倒逼人奋发图强,也在最不起眼的时候给以致命一击。

而叔向之所以向韩宣子贺贫, 是因为在他看来,“今吾子有武子之贫,吾以为能其德矣,是以贺。若不忧德之不建,而患货之不足,将吊不暇,何贺之有”,人在贫困之际更能专注于内心的修行。这个确有道理,但钱财与内心的修炼不是对立的矛盾面。人,若是清贫难熬,上顿未饱便求下顿何在,是难以谈人格之高尚的。马克思思想中“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正是此理。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最后,无论身穿万贯还是清贫如洗,都应时刻保持住内心的修行。

正如诗歌所吟诵,“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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