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06 水浒笔记

杨雄杀潘巧云&武松杀潘金莲

石秀之于武松。武松警告潘金莲，将出远门也说一番劝言以警示大哥大嫂，做得仁至义尽，杀潘金莲与西门庆是因为司法的不公正，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除此社会毒瘤，取得证人证物，自投官府。石秀早知潘巧云是个淫妇，不曾早早提醒杨雄分毫，不曾防患于未然之时，即便走时也不说一句话，只是暗自藏在附近打算：“杨雄与我结交，我若不明白得此事，枉送了他的性命。他虽一时听信了这妇人说，心中怪我，我也分别不得，务要与他明白了此一事。”这说明石秀是带着报杨雄的情义而做的报仇。石秀的报仇直接暗杀了海和尚与头陀，又骗了潘巧云到荒山野岭出行以私刑，其手段残忍近似恶寇。石秀之不如武松远矣。

杨雄之于武大郎。武大郎心善，口拙，不通于人情，不见得聪明，但是信任兄弟。潘金莲反唇诬陷武松，大郎不信金莲，并且更加关心武松。杨雄竟以与石秀结为兄弟，行事却向来只听一面之词，他听石秀则心恶于潘巧云，他听潘巧云则直接排斥石秀，赶出家门。杨雄之不如大郎远矣。

潘巧云之于潘金莲。两人是一路货色，潘巧云之出身好于金莲而个性反不如金莲强烈。潘巧云只剩色情，潘金莲生世不好，出轨西门庆情有可原，但毕竟事在人为，其害人致死，罪之于巧云则又甚矣，然而无此大罪不成其为金莲，其人格反在巧云之上。

要之，潘巧云之恨未若金莲之恨，故其行事只是淫妇之迹，全然不见夫妻情谊。杨雄石秀之情未若武松大郎之情，一者以江湖之义，一者以亲生手足之义，后者胜于前者，于此处对比可见。再次，武松之杀金莲，是尽了做兄弟、叔子的本分，并且也多番容忍、劝诫以至于警告；武大之于金莲，言听计从，中和她与武松之间的矛盾，在受了西门一脚后不对金莲太多恶语相加，仍然是忍耐居多，求其照顾自己，如此则可知，武松之杀金莲是不得已之杀，慎于杨雄之杀巧云多矣。大概海和尚死后，潘巧云知罪弥甚，杨雄已知石秀清白，而石秀为了让杨雄知道往来真相，又多害两条性命，一个家庭。

且看他当时说法：

石秀道：“哥哥，兄弟虽是个不才小人，却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如何肯做这等之事！怕哥哥日后中了奸计，因此来寻哥哥，有表记教哥哥看。”将过和尚、头陀的衣裳：“尽剥在此。”杨雄看了，心头火起，便道：“兄弟休怪。我今夜碎割了这贱人，出这口恶气！”石秀笑道：“你又来了！你既是公门中勾当的人，如何不知法度？你又不曾拿得他真奸，如何杀得人？倘或是小弟胡说时，却不错杀了人？”杨雄道：“是此怎生罢休得？”石秀道：“哥哥只依着小弟的言说，教你做个好男子。”

潘巧云和和尚出轨是去烧香还愿，如今结果此事仍又是烧香还愿为理由，前后对应，中间人是石秀，是石秀借用其偷情之法。应是作者有意安排，所谓因果报应，从哪里开始也就从哪里结束。然而那深山老林里一场私刑的残忍真叫读者一时竟不知什么才是好男子。

大概水浒之好汉绝难容忍黑白颠倒、恃强凌弱之事，绝难容忍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之事，绝难容然老虎头上撒尿、太岁爷头上动土之事。石秀难容的是第一种，杨雄生恨的是第二种，他知而未说的是第三种。所谓好男子，就是决不容忍这三种情况的人。武松、石秀之于第一种，宋江之于第二种，李逵之于第三种，都可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