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长篇,是短篇——读小说《不适之地》

这本《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第一的短篇小说集,想不到却是如此小众,在图书馆放了快十年还崭新依旧。

第一篇《不适之地》讲述了三代人之间的家庭关系:父亲、女儿露玛和儿子阿卡。这位丧偶不久的父亲退了休后开始前往欧洲观光旅游。露玛离开了她成功的法律职业去抚养孩子,她的丈夫亚当则努力工作养家糊口。故事主要讲的就是父亲动身到布拉格之前在女儿家住的这一个星期的事。这位父亲对自己一度传统的生活方式有些不满意,他很享受自己在旅行中获得的独立感,以及与一位新的女性朋友之间的关系。父亲和女儿之间的交流有限,他们都害怕承认自己已经远离了孟加拉文化,融入了美国文化的方方面面。他的孙子阿卡完全沉浸在美国文化中,但却被外公的一些习惯所吸引,比如对他来说陌生的孟加拉语。

故事探讨了美国的性别角色以及与露玛孟加拉裔有关的家庭问题,包括她有责任照顾她的父亲,让他和她以及她的直系亲属住在一起。同时,露玛也面临着夹在另一个人的幸福之间的两难境地,这是露玛在得知父亲的爱情兴趣后所遇到的情况。小说的自传色彩浓厚,不禁让人想了解作者的生平经历。拉希莉出生在伦敦,是孟加拉裔印度移民的女儿。她两岁时举家迁往美国。拉希莉认为自己是美国人,她说:“我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但我也可能是在这里出生的。”后来在罗德岛的金斯顿长大,父亲在罗德岛大学做图书管理员,拉希莉的母亲希望她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了解他们的孟加拉传统,她的家人经常去加尔各答拜访亲戚。

当她在罗德岛的金斯顿开始上幼儿园时,拉希莉的老师决定叫她的昵称“Jhumpa”,因为它比她的“正名”更容易发音。拉希里回道:“我总是为自己的名字感到尴尬……你觉得你只是做你自己就在给别人带来痛苦。”拉希莉对自己身份的矛盾心理,激发了她的小说《同名同姓》的主人公果戈理对自己不同寻常的名字的矛盾心理。在《新闻周刊》的一篇社论中,拉希莉声称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要同时做两件事,忠于旧世界,熟悉新世界。”在她童年的成长经历中,有很多都是由这两方面相互吸引而形成的。当她成年后,她发现她能够成为这两个维度的一部分而不像她小时候那样尴尬和挣扎。

当然,这些背井离乡和身份认同之类的主题不是我能理解的,也不是让我觉得印象深刻的原因。我当时没仔细看简介,拿出来就读起来,默认为是一本不太厚的长篇小说,直到结束时才发现原来是短篇,但是却又那么像长篇。读者一层一层地把这篇洋葱一样的小说剥开,除了戏份较少的丈夫亚当,整个家庭围绕着父女二人以及逝去的母亲缓缓展开,过去和当下交错,视角在父女二人间不断切换,但又细腻而琐碎,徐徐行进。

前面撒下的鱼钩,后面一个个也收了上来,但不刻意制造戏剧冲突,让小说如植物一般缓慢生长。想留下父亲并不是完全为了父亲好,去布拉格旅游也不是仅仅为了观光,只有父亲与阿卡的感情有点难以割舍,找不到的明信片说出了父亲说不出的话。

情节简单却深刻,作者经历了结婚生子才写出如大实话一样的细节,比其他小说更像现实生活。那么多年来,她其实一直不了解父亲,担心他的到来成为负担,却没料到父亲主动洗碗,照顾阿卡,并给后院养花种草。她也没想到自己有孩子之后会变得和妈妈一样全身心投入到孩子和家庭,也会被孩子累垮而失去讲道理的耐性。父亲弯腰拖鞋晃动的单腿、用刀尖代替螺丝起子修好汤锅把手以及将茶水倒在小碟子上为了快点变凉等等。这些我不曾在其他小说里面读到过,有可能我当代小说读的少,不过依然充满亲切感和生活感,即便这是在大洋彼岸的西雅图发生的虚构故事。

短篇小说写出了长篇的情感,而不是靠故事情节吸引人,真是罕见!里面写的都是你我熟知的生活和家庭,舒缓的文笔如细雨渗透到大地的每一个缝隙中,这东方的情感更加让人产生共鸣。不过某一时刻我突然觉得它与是枝裕和的家庭电影竟有些相似之处,但故事中的电子邮件和MapQuest又将人拉回到美国。文字自有风格,叙事功力深厚,在传统现实主义基础上把心理描写和时空转换合理嵌入其中,怪不得被评奖人称作好到没朋友了。

这也验证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再寻常不过的食物也总能写出不一样的东西来,而其中最核心的地方也许都是一样的。长篇也好,短篇也罢,能读到人心里去的就是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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