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言龙生潜入黄桥
第三天上午，言龙生头戴礼帽，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拎着一支文明棍，一身西装足下一双黑白相间的皮鞋瓦亮，带着两个随从一个老管家搭乘一艘客轮，抵达了长江口黄桥河客运码头。这个码头是黄桥的水路唯一出口，鬼子很重视，码头上岗哨林立，还有几个巡逻队，分别牵着大狼狗走来走去。乘客的候船室大门口是穿着黑皮的伪警察和穿着黄皮的伪军。船客登岸后离开码头的出口，更是戒备森严，由鬼子、伪军和伪警察共同检查。码头上停着两辆豪华轿车，一黑一白。黑车外面站着四五个穿着黑对襟衫的大汉，靠着白车的车门站着个穿着俏丽的女子。在如此戒备森严的环境里，这两辆车和这个女子，显得如此的突兀与不协调。最叫人纳闷的还是，居然这么多军警都没有人去干涉她，真叫人猜不透这个女人的身份。言龙生下了船并没有朝出口走，而是原地站在那里环顾四周，一眼看见了那辆豪华的保时捷，还有车旁边的女人。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个方向看去，不由得心里一愣，这个女孩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言龙生知道组织上在黄桥码头安排了地下党接应，甚至知道来接应他的是个女人，开两辆豪华轿车，会停在码头里面。接头对话是。，“哥，你来啦。”“小妹你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可是，这个女人具体是谁？言龙生并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鬼子巡逻兵，显然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言龙生，已经改变了巡逻路线朝这拐边过来。出口附近有个警长似乎看出点什么也带着个警察走来。言龙生身前的焦干青，身后的一连长和几个战士顿时高度紧张起来，几个人的手都伸进了衣服里。
言龙生压低声音命令：“把手拿出来，不要轻举妄动。”
“哥，你来啦。”一声清脆的呼唤声响起。
靠在车门旁边的姑娘已经像只轻灵的小燕子，朝言龙生飞了过来。四个彪形大汉如影随形跟上来，瞬间隔断了鬼子巡逻队和伪警长的视线。言龙生抱住怀里的姑娘居然愣在那里，差一点说错了接头暗语。
“小妹你长高了，也更漂亮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姑娘真的是自己小妹言凤佳。
“小妹，怎么回事？”言龙生在言凤佳耳边低语。
“等一会告诉你。”
言凤佳转过身的时候，那对鬼子巡逻队已经到了几个保镖身前。
“什么地干活？”
其中一个保镖拿出一张特别通行证，在鬼子小队长面前一亮。“我们言府小姐来接少爷，你们华中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
“哈依，明白。”这队鬼子兵居然客客气气转回头。
那个伪警长看见鬼子碰了软钉子，吓得一缩脖子就想溜走。
“站住。”言凤佳一声娇斥。
伪警长赶紧转过来，“言大小姐吩咐。”
“我哥哥刚到黄桥，以后看见他长点眼睛。”
“是是，言大少。小的是黄桥警察局蔡柳武，专管码头这一一片的警长。言大少以后在码头有啥事就找我。”蔡柳武哈着腰恭恭敬敬站在那里。
“你现在叫人把码头大门打开，我们要回家了。告诉你的弟兄们，以后都长点眼。”
言凤佳冷冷地说完，又对手下说：“言四，打赏。”
那个刚才拿出特别通行证的大汉掏出一大把银元，朝蔡柳武怀里一放。“拿着，给弟兄们喝茶钱。”
“谢大小姐赏。”蔡柳武一个劲儿鞠躬，然后踹了那个警察一脚。“快叫他们把门打开。”
言凤佳挽着言龙生的胳膊朝那部白豪华保时捷走去，言凤佳让跟随言龙生来的人上了另一辆黑色车。转眼之间，那两部豪华轿车已经开出码头一溜烟开走了。几个彪形大汉居然是跟在车外面跑步而去。
言龙生在车上问妹妹，“小妹，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哥，你一定不知道吧？咱们言家在黄桥的泰和升，是“老四”的部队在苏北重要的交通站，也是为根据地提供物质的地下兵站。”言凤佳一脸得意靠在哥哥身上。
言龙生大吃一惊。他真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离家后，言家会有如此巨大变化。龙生知道爷爷素来开明，在家乡施善好德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却怎么也想不到，爷爷会拿出家的商行给“老四”的部队做地下兵站。那需要多大的勇气？言龙生完全可以想得出来，爷爷是在冒着整个言氏一族的灭顶之灾做出这样的决定。
“小妹，现在泰和升是谁在主事？”
“我爸爸啊。你不知道的事儿多呢？让我在告诉你吧。我爸爸是地下党苏中军区书记，我是他的交通员。”
“你说，二叔是苏中军区书记？难道他早就参加了共产党？”言龙生瞪圆了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对这个家了解太少了。
“对啊，他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就加入了共产党。不过他现在不在泰和升，去安排船队的事儿了。”
“我还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码头上的鬼子似乎对你有点忌惮？”
“当然因为泰和升啊。爸爸的公开身份是伪江苏省省长，而且和 日本驻华中军司令浅夫久川中将私交甚好。爸爸是先在 日本留学，以后又去法国留学的，他和浅夫久川是 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同学。所以这个泰和升表面是也不是普通商行，是 日军苏中军用物资供应站。”
“小妹，我可真没有想到，二叔藏得可真是很深。真想不到咱们家的商行居然这么厉害，明着是鬼子的军用物资站，暗着是“老四”的部队兵站。这阴阳脸演得实在也太出神入化了。”言龙生坐在车上感慨万千。
言龙生第二天晚上才见到二叔言紫书。言紫书一身长衫，戴着一顶礼帽，身后跟着几个精壮的汉子，走进开设在黄桥大街上的泰和升后门。泰和升的后门外就是黄桥河，那里也是泰和升上货和卸货的码头。码头上堆满了各种苫着油布的物质，居然还有两个持枪的鬼子站岗。言龙生昨天看见这种奇怪的现象，肚子里好笑，真的不知道如果那位二叔的老同学，苏中日军司令浅夫久川中将，知道了真相，自己居然派兵给“老四”的部队的地下兵站站岗放哨看守物质，会不会被当场气得吐血？
言龙生坐在泰和升的账房里，看见言紫书走进来，马上跳起身迎上去。
“二叔。”
“龙生来了。”
“二叔，我真想不到您居然是地下党，还是江苏省委员，苏中军区书记，您也太厉害了。二叔，我爸爸不会也是共产党吧？”
“哈哈，你爸爸可不是地下党，他现在是沪海著名商人，沪海商会副会长。不过也是白皮红心的爱国商人，秘密为我党筹集军费和紧俏物质，当然，更多还是为重庆做事。你爸爸早年接触过同盟会，对国民党还是有好感的。”言紫书微笑着向侄儿解释。
“现在不说他了，说说下一步怎么做吧？”言龙生现在更关心自己的计划该如何实施。
“我已经安排好一支船队，一共十二艘货船，明天黄昏从长江口进入黄桥河。船上装的是大米，表面上是为苏中 日军筹集到的军粮。每条船暗舱里可以躲藏24名战士，船上明着用12名化妆的船工。这样每条船可以带进一个排，一共可以秘密运进来12个排，正好你们一个老虎营。船在泰和升后门码头卸货，等鬼子换岗之后干掉哨兵，放暗舱里的战士出来潜入泰和升。凌晨2点，将12条船上换装成炸药开到七里塘4点引爆，你带老虎营秘密接近市中心控制战略制高点。我已经安排活动在黄桥附近的游击队潜入黄桥，到时候会配合你们在黄桥制造混乱。“老四”的部队主力乘势在黄桥外围打响，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黄桥。”
言紫书娓娓道来时，言龙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二叔，12条船在七里塘爆炸，会不会对附近的居民造成伤害啊？”
言紫书看看他微笑着夸赞：“不错，像个党的干部，心里先想到群众，想到老百姓。放心吧，我们已经做了充分动员工作，明天天一黑，靠近七里塘的三条街所有店铺和居民都会有组织开始撤离，对老百姓造成的损失，我们党会给予必要的补偿。不过那些商家和老百姓发话了，不要补偿，只要为了打鬼子，什么都可以贡献出来，打下黄桥建立苏中抗倭根据地，老百姓就会又好日子过，打碎点坛坛罐罐值得。”
言紫书这番话听言龙生热泪盈眶，“二叔，想不到苏北的老百姓觉悟这么高啊。不过这样一打，二叔您的公开身份恐怕成问题了。”
言紫书大笑起来，拍拍侄子的肩膀，“你打算我一直给伪政府当省长啊？苏中建立了抗倭根据地，苏中军区就要挂牌公开建立抗倭政府了。我当然就不再是地下党，而是苏中抗倭政府的干部。”
“那可太好了。”言龙生脸上绽放着期待胜利的笑容。
一切在言紫书的精心安排之下按部就班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