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还没有着落,整个春节高雨静过得魂不守舍,如坐针毡。也没更多的心思去考虑生计以外的事情,总之,当务之急是要自己养活自己。
才正月初五,她就以大家要送中专同学沈剑冰和许亦然去北京打工,逃也似地离开家回到Y市。过年期间的街道上,车辆、行人、商贩很快就恢复了常年忙碌不息的作风。Y市这个巨幅画框里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着图片,有泼墨图、水粉画、素描画。有建筑画、人物画、花鸟画,画风各异,各有千秋。她住处也没有着落,但有地方容身,不至于流落街头。
江澜快步走出寻呼台,大而亮的眸子环顾一下清冷的天空。她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目不斜视地穿过岗哨守立的大门。如此迫不及待,想见到谁呢。走到路口,她又惯性四处张望,突然狡黠地笑了笑,独自走上了大道。
她边哼着歌边回想着韵味环复的除夕之夜,随即脸颊上升起两坨桃花似的娇红。不知不觉,已走过两个红绿灯。一阵哨声在身后响起,江澜条件反射地回眸一笑,虎虎生威的交警正严肃地警告那个乱闯红灯的行人。她不免有些失望,奇怪,他每天总会在大门处或者路口等我下班,要么遛个半圈,几分钟内就骑单车追上来了。那一声清脆的口哨声,能使她在这个城市混杂的各种声音里一下子辨识出是他来了,今天什么情况?
滴滴滴,CALL机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来,留言显示:下班后来我家,同学们都在等你――沈。对呀,今天是初五,明天他们就要离开Y市去北京了。
在沈剑冰的家里聚集了一大帮子同学,好不热闹。此聚一举三得,一是给沈伯伯俩口子拜年;二来为沈剑冰和许亦然饯行;三来该找工作的要找工作了。
小别胜新婚,指的是俩口子,然暂别的同学聚在一起感觉比俩口子更黏乎,似乎有聊不完的话,寻不完的开心。江澜到的时候,菜肴已经摆满桌子,万事俱备就等开席。
“江澜,您这压轴人物终于来了,快,坐下喝两杯,怎么样?”于进还是滑舌状态,大声吆喝。
“行啊,这有什么问题呢。沈伯伯,您又辛苦了一天啊。”
“你们这些同学玩得开心就好,来,剑冰,递双筷子过来。”
“来啦!”沈剑冰轻轻问道,江澜只嗯了一声便别过头和众女同学打招呼去了,强颜欢笑需要多么高超的演技和覆盖能力啊。
“来,我们大家为沈剑冰和许亦然的北京之行干杯,祝他们一路顺风,事业有成。”男生杯里是白酒,女生杯中是饮料。
“李扬,你可总算来了,你知道不,攀媛快招架不住了, 有人声明要和你公平竞争。”江澜附在李扬耳边说,“咦,曲攀媛怎么还没来啊?”
“她说她下班了再过来,具体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只要提到攀媛,李扬就有些紧张,脑袋不由自主凑过去。
“哎哎哎,不许交头接耳啊。有什么秘密啊?李扬,都喝你不喝,几个意思?
“江澜,在寻呼台上班,好吗?”众人一打岔,就把话题给岔开了,李扬心里像灌了一口烈酒,辣心口。
“吃菜吃菜,别光顾着讲话,”沈父招呼着一群年青人。
狭窄的客厅里放了一套外组合家具、一台冰箱,一张沙发外,其余地方被一群活力无限的碳水化合物填充了。拥挤的空间里,毫不影响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昨天今天和明天。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曲攀媛宛如黑衣天使降临在大伙的面前。
“曲攀媛,来这么晚,该罚!你看,你不来,李扬都茶不思饭不想。这下你要吃我们剩下的哟。”沈父是个开明的父亲,也上来一波打趣。
“沈叔叔,我在姑妈家已经吃过了。”
“再加点儿,在这里就跟在家里一样,客气了就该自己饿肚子了。”
“真的吃过了,”曲攀媛脸上淡妆,看起来粉面桃花。她出去叮嘱了一下陪同她来的表哥,俨然无事地进来了。
江澜放下筷子后,偎在沙发里一言不发,高雨静抓着她一只红肿得像馒头的手。
“怎么了?你眼睛都红了,跟兔子似的。”
“没什么,前两天连续上了两天夜班,没休息好,隐形眼镜磨的。”
“来,把我宽阔的肩膀借你靠会儿。”高雨静拍拍自己肩胛骨凸起的肩头,江澜头一歪,痛苦地闭上双眼,明天就要分别了。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谁知道要多久?除夕那晚的一幕幕月色一般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