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们终会死去

那日,偶尔看见这幅插画,一时间心生感触,便将它当作素材放在了作业里。课堂讲解的时候,我说,看看沙漏里的这颗骷髅头吧,我们终有一天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啊。

不错,人生在世,死亡在所难免。

而在这个问题上,有的人选择逃避,有的人选择面对。

死,不会是生的一个对立面。它与生之间的关系,仿佛是彼此映照在一面镜子中的影像。没有差异。彼此包括。并且无时不刻在互相观望和对峙。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其实是他们对待死亡的态度。他们如何面对死亡的命题,决定了他们会如何选择对待生命的方式。

生命始终都有它值得敬畏的奥秘存在。对痛苦的担当,就如同对喜悦的渴望,需要以赤子之心坦然相对。

                                                        ——《清醒纪·关系》安妮宝贝

第一次见证死亡是什么时候呢?

确切的说,6岁前唯一印刻在脑海里的记忆便是一位陌生长者的追悼会。

爷爷奶奶带着我穿行在无数条穿着黑衣的长腿之间。平日里素来欢闹的我还是大声唤着爷爷奶奶,好奇地打探着这个新鲜的世界。只见奶奶紧张地回头说,嘘,安静点,不要说话。

说实话,我被那肃静的气氛吓坏了。哀乐奏起的时候,我已陷在那哀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跟着爷爷奶奶的步伐,我们渐渐走到他的面前,三鞠躬。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再抬头,便看见爷爷奶奶早已湿润的眼眶。

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可那时的我啊,根本还不懂得死亡的厉害吧。

同样是在6岁,父母带着我前往姑父的办公室。刚见面的时候,姑父便带着一副你肯定做不到的表情对我说,那锅里煮着一颗人头呢,你敢不敢看看啊。素来固执的我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便上前去看了。只见那骷髅头已煮的雪白,在锅里上下翻滚着。

头骨从何而来,又为何要置于这沸腾的水中?

我并不懂得,却被那雪白的,好似泛着光的骷髅头深深吸引了。

它是那样美。美到极致。

Bones说,骨头会说话。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刚步入花季的年岁。

听说自己患上直肠癌的时候,外公选择了保守的治疗。他说,他要保持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那时,我每日与他生活在一起。陪他去医院做检查,挂点滴,举着吊瓶去卫生间。看着一个原本身体强壮的人儿啊,渐渐消瘦。

后来,癌细胞转移至肺部。

他开始剧烈的咳嗽。

还记得那年冬天,我坐在他常用的书桌前写作业,而他就坐在旁边的靠背椅上挂着点滴看着我。

长辈们时常进来看看外公,又惹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喘。我放下钢笔看着他们说,你们可不可以出去啊,不要动他。

不知道家里的那些长辈是否懂得啊,外公是我此生第一位真挚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长幼尊卑,没有秘密,没有代沟。看到帅气的小伙儿在院外的街道上徘徊,看见我趴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迫不及待想下楼。隔天,外公便赠我一本《女性生理健康》。多的话,一句也未说。

后来,我立下一张字句:书念到博士,27岁前不嫁人。前者未能实现,后者倒是一直坚持着。

1999年6月3日,星期四。已入院多日的外公,突然陷入昏迷,待我和父亲匆匆赶往病房的时候,医生松开正在施救的双手,对助手宣告死亡时间。那一瞬,所有的女人们都开始嚎啕大哭。天崩地裂。

而我,愣在病床前,看着他的身体开始向外排出气体,颤动着,就好像人还活着。

很久很久,我不愿抬头看他的遗像,我不愿相信他就那样走了,而在他最后的那段时日里,我竟坐在所谓的课堂里,读着自己并不愿读的书。

是啊他走了,我却未来得及与他说声再见。

后来,家里的老人一个又一个接着离世了。

才发现,儿女们忙着各自的家室,很少有时间陪伴在孤独的老人身边,最终,他们都是在孤独中面对死亡。不知道,他们在偌大的房间里,整日面对冰冷的墙壁,又是怎样度过那样苦楚的岁月的。大抵是在思念吧。思念那早已去往天堂的伴侣。

父亲病重的时候,我在心底默默放弃了北漂的计划。即使后来曾假模假样的尝试过,却从未真正为北漂努力过,只是不愿落了个不甘心的结局吧。

被疼痛缠绕的岁月里,曾几何时,我有着深深的危机感,开始焦虑,是发自内心的恐慌吧。

源于何?

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时间不多了啊。

对,听力在日复一日的耳鸣折磨中,渐渐消退。耳神经开始对环境中的噪音异常敏感,带来剧烈的头痛。渐渐,许多曾经喜欢的音乐不能听了,热闹的环境也不再去了,手机的通话功能很少用了,往日里闺蜜间悄悄话的功能也无法再开启了。

就这样,在不断的变化中,我也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梦想。

是那时起,我开始爱上写作。

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依旧深深记得青春期时的为梦痴狂,至少,那看似“渺小”的梦想啊,我曾经实现过。如此,便好了。

这大抵是我的幸运吧?

人生的路上总还有转圜的余地罢。

可是那些英年早逝的人们呢?阿桑。李钰。姚贝娜。。。

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便遭受噩运,不管他们是否愿意放弃最初的梦想,都无法阻止癌细胞的侵蚀。那种钻心的疼痛,大抵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吧,可她们做下了在自己钟爱的城池里鏖战到底的决定啊。那一首首动听的歌曲,是在不断恶化的身体状况下,拼尽全力完成的吧。

可转眼看看自己,早已在炽烈的疼痛中放弃了最初的梦想。深夜里,一次又一次的哭泣是对它最好的祭奠吧。你说,那是心甘情愿的呀。可为何在一次又一次的梦境里,我看见曾经那个不断在奔跑的自己呢?

不记得过了多久,我才终于认清了事实,不再哭泣,也不再做那样的梦了。

那么,在疼痛中放弃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我只知道,此生,不论成就如何,都不会再放弃写作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成为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即使要与疼痛为伴,也不要轻易放弃吧。

有一天,我们终究要成为图中骷髅头的模样,再化作灰,埋于地下,或是播撒在海洋中。

这从始至终的过程,或平淡或精彩,自己选择吧。但至少要问心无愧啊。

不要再问时间都去哪儿。因为那一秒又一秒的短暂时光就在我们脚下。

如何抉择。如何面对。

全凭自己内心深处想要怎样活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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