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教授
-01-
甜大美女是我们数学组的一枝花，不但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也很强，带了两个重点班，还兼着一个班的班主任，这样的工作量应该属于老教师的，可偏偏出现在二十几岁的她身上，真是个女超人。可最近超人有点头疼。
这天，她盯着手机，眉毛皱成一团。
“哎，又被毙了。我都快要疯了！”
“怎么啦，甜味？”说话的是坐在她身后的曹老师。
“我的论文导师又说不行。烦死了！”
”啥论文？“曹老师又问
”我不是上的在职研究生吗？这不马上毕业了，要写毕业论文。选了几个题，导师都说不行。“
“你写的啥吗？”我在旁边批着作业，搭了一句。
“是这，你看。”她在电脑上打开一个文档。
我走上前去瞄了一眼，上面显示着论文题目：论学校资源浪费。写这，如果我是导师也不让她通过——我也是研究生毕业，对写毕业论文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这肯定不行。“我摇了摇头，坐了回去，继续批作业。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晚上，我回到家正想打开微信，刷一下朋友圈，却看见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再一看是甜大美女打来的。“她找我有什么事？”我心里嘀咕着，回拨了过去。
”找我啥事呀？“
”贵贵，我让别人写论文要给钱，还不如把这钱给你。你给我一写，咋样？“她说的有点儿急促，我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意思让我写？“
”你这学期课又不多，把论文给我一写，我给别人多少钱，给你多少。“
这货从哪听说我能写毕业论文？我忽然想起来，不久前，曹老师在组里传播了我一个人完成一个课题的历史，去年我还把自己发表过的一些文章给大家看过。不过这和硕士毕业论文完全不一样。
”求求你啦么！好不好？“她可怜巴巴地求着我。
一想到，自己动手写毕业论文，研究生毕业时，在学校图书馆里苦熬的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那时我花了两三个月时间，东拼西凑，写了改，改了又写，才将两万多字的毕业论文完成。其中的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现在我写的这些小文章，都是一两千字，很容易。让再来一遍，以前那个，心里真有点怕，但又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是这，你让我考虑一下。明天到学校给你答复。”
晚上躺在床上，我考虑着是帮她呢，还是不帮？帮吧，手头上倒是有合适的题目，但这个过程真是痛苦，而且这两三个月我要牺牲很多业余时间；不帮吧，都在同一个组里，她能找我写，也是对我的信任，若写出来的话，也是我能力的体现。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
-02-
第二天早上，我刚进办公室，她就迎了上来。
“贵贵，一定帮我写一下，你不帮我就么人帮我。我今年毕不了业，就得肄业了——本来去年都应该毕业的，我么时间写论文，就延期一年毕业，到了今年，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让别人写我又不放心，你写我很放心……”
“你就给她写一下。”曹老师在一旁给她帮腔。“看把娃急成啥了？”
“那好吧。”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侧身看着她。“多少字？”
“一万五。”她高兴地像只小鸟，“多谢你了，写完后我一定有重谢！”
这个字数我应该能写出来，只需要把手头的资料整理整理，再在网上查一些就可以了。
下午回到家，我就开始搜集和整理资料。别说几年没弄毕业论文，有些地方都忘了，格式，摘要，理论基础什么的都有些生疏。干脆直接从网上下一篇硕士毕业论文作为模板，照着模板往里边套。英文摘要就用百度翻译，再把个别语法错误修改一下。但是文字和数学符号还必须自己一个个往上敲呀。唉，真是累死寡人。那天晚上我忙乎到十二点才睡。
“贵贵，我给你发的红包你收一下。”
早上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碰见甜味，她正准备去上课。
“好，我知道了”
我没有点开那个红包，一是论文还没写好，不意思收，二是担心自己万一坚持不下来，怎么办。
两节课过后，她回到办公室里。
“你咋不收呢？”
“你等我写的差不多，再发。现在啥都么弄，不能要你的钱。”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的是：吃人嘴短，拿了这钱，我就必须写了。
这货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连好几天，天天催着我接红包，软磨硬泡的，实在没办法，我就对她说：
“是这，你给我买两本书吧！”
“你说书名字。”
我把书的名字告诉了她。隔了一天，就收到快递的电话。
“叫啥名字？”取书的时候快递员问我。
“×贵×”
“没这个名字呀，倒有个叫‘贵贵’的。”
甜味这厮居然在包裹上用我的外号。
书都已经收了，我已经是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写。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下班一回到家就钻进书房，打开电脑查阅文献，解题，研究论文结构，然后把这些敲出来，最伤脑子的就是数学的这些公式，一是难敲，二是一不小心就出点小纰漏，太烦人。好在我断断续续写了七八千字出来。
“贵贵，论文现在有多少字了？”这个问题她隔几天就问一遍，今天又问。
“小一万。”我烦得不想回答。
“好，好，太好了！”她兴奋地拿起手机，“我们导师明年四月份要初稿，你再抓紧一点儿。”
“唉呀，这才十一月份，时间还早着呢”
“让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她跑到我面前，一把拿起我的手机递过来，“把锁打开”
“你不是有手机吗？”
我帮她把锁解开，见她飞快地打开微信，把里面的红包一点。
“给你钱你又不要，这一点小意思”
原来刚才她发了个红包给我，怕我又不收，自己过来点开，——真行！
钱多少不是问题，在同一个办公室里，人家都把事做到这一份上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再打退堂鼓。真那样，把她坑了不说，还有损我在办公室里的信誉。
-03-
转眼间到了寒假，我推掉了没必要的应酬，把自己关在书房，专心写论文。在搜资料的过程中，查了一下写一篇硕士论文的价格，发现文科的价钱要低，理工科的要高，一篇数学的硕士论文在五千块左右。看到这个数字，我心里在想是不是该敲诈一下甜味这货，又转念一想都在一个组里，要那么多钱面子也抹不开，何况当初帮她的时候，我想的并不是钱的问题。那对她诉诉苦，让她知道写这玩意儿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应该可以。
于是，想给她发个微信抱怨一下。打开手机一看朋友圈，人家居然跑北京，青岛浪去了，各种海鲜美味晒起来，玩的好不快活。
顿时，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给她留言道：
“快回来写论文！”
她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过分，不久回复我：“贵贵哥，你好好给我写，我回去给你带皮皮虾。”
我才不稀罕吃那东西，说：“甜味栓皮虾——全瞎（虾）扯”
“这个评论太经典了！”组里的刘老师忍不住也留言称赞起来。
这一个寒假让我过得闹心的。尽管如此，我咬着牙关，以破釜沉舟的勇气，跨越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毅力，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快赶慢赶，在开学前终于写够了一万五千字，连着摘要，文献综述，绪论一块儿有两万多字。
第二学期开学，甜味在办公室将一只烤鸭送给了我，算是兑现假期里的承诺。当听说我要帮她写一万多字的论文时，组长张老师就有话说：“一万多字的论文，一只烤鸭怕不够吧。”我没表态，因为给不给是点心意，大家互相帮忙，没必要计较。当然我也没告诉她论文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后来有一天，课间在教室门口的楼道里，和曹老师闲聊，我告诉她甜味的毕业论文快完成了。
“你还是厉害，甜味她就不会写。”
“你别给她说，我写得差不多了，让她着急去”我顿了顿，又说，“那个，上次那烤鸭她买了几个？”
“我们几个人分了一只，给你一个人一只。”
“算她还有良心，如果一人一只，我就不愿意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贱，怎么是这样一个心态。
自从第二学期开始，回到家一想到又要对着电脑敲论文，我就一种恶心难受的感觉，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文章也就停留在假期写的那里——只有理论部分，还缺少调查研究这一块儿。不过我知道硕士毕业论文要求不高，只要写出来，格式基本上都正确，符合要求，导师也不会为难，让你毕业。关键是能够写得有模有样，这个要求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满足的。
“贵贵，论文咋样了？我导师又来催了，要三月十几号交呢，而且字数要两万字”她又问。
“两万字？不是说一万五吗？咋时间提前了，字数也增加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看我们导师发的”
她把手机递给我，我没接，不想看，行不行就那样了。
“我回去把论文发给你。”
“你写好了？”她一阵惊喜，“贵贵，太感谢你了。”
“后面还剩一点儿，很简单，你自己一写。”
下午我就把论文发给了她。她看了后，又着急地打电话问我后面怎么办，我告诉她电话里说不清楚，第二天见面再细说。
“后面咋弄么？”第二节课后，我一回到办公室，她就问。
“后面就是做调查研究，得出结论”我解释道，“这个简单，你自己弄吧，不会的地方我再给你说。”
“哎呀，我在能弄，就不找你了。求求你了么，给我写完，好不好。”她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给娃写完嘛，弄一半，把娃一哈丢了半空。”
曹老师在一旁又在帮她说话，这次说破天我也不写了，太痛苦了。朕意已决！
“别，曹老师，我到此为止了。”我没有说已经完成的部分可以作为毕业论文了，让甜大美女也感受一下痛苦。
后来，我再也没写，论文后面的部分也没有完成，不知道她找谁把已经写好的部分重新整理，最终形成一篇完整文章，——算她聪明。
文章提交后，经过几次断断续续的修改，终于通过了查重。她一直担心查重被刷，孰不知那可是我苦思冥想后，一个一个辛辛苦苦地敲出来的，又不是抄袭的。半个月后，外审结果也出来了，一个专家给的是良好，另一个是优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事，甜大美女欠了我一个人情，虽然不好意思在人民币上狠敲她，但可以在小事要挟她，比如她从家里捎了什么好吃的，必须优先考虑我，再比如我写文要配图，会绘画的她必须伸出友谊之手，不过她的那个绘画，有点儿不敢恭维。
五月二十号就是她毕业答辩的日子，希望甜大美女能顺利通过答辩，——回来后要记得请客吃饭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