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个无忧无虑的夏夜,年少的我在乡村,一边摇动破蒲扇,一边仰望星空,深邃的夜空总是带给我天马行空般无限的遐想。那是我最大的快乐。那明月皎皎,令人发思古之幽情,肉眼几乎都可以看到上面纵横的沟壑,人们以为是广寒宫桂花树或是嫦娥和玉兔。那星座莹莹,蛊惑着好奇的人去追寻星光,有些偏红有些偏紫,每次我都任思绪飞到这些真正遥远的地方。那里有外星人吗?那里有山川云雨吗?还是有神灵怪异呢?我们地球上的生命是独一无二的吗?
我多希望做一次前无古人的星际之旅啊,只可惜这白日梦太短,明天我还得做自己正经的事情。
那些个夜晚是心情最放松的时间,工作之后我仿佛再也没有体验过仰望星空做白日梦的经历了。人生的画布也由童年的彩色变成灰暗。任这多少年时光的驱逐,我仿佛已不再认识自己,我好像已经变成了人群中陌生的“他”。在生活的急流里,“他”身不由己地改变着年少的模样。虽时光匆匆,岁月无痕,但这个“他”还是依稀带着我的初心,我能感觉到他所有的无奈、郁闷连同他的生存。
他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个性独立的思考者。他从不哗众取宠,他不再羡慕奢华的生活,他无所谓得到和失去。工作之外,不放弃对真理的追求,不放弃对人生的思索,不放弃对未来的梦想。一个对自然和人生充满热情的人,一个爱真理胜于爱名利的人,是应该受到尊敬的。他必然会因为狂傲单纯而挫折不断,会因为不谙世事而困难重重,会因为不善钻营而捉襟见肘,但是他的思想必定会突破卑俗,他的人格会震撼人心,他的磨难会积聚财富,他的人生也将是有意义的和快乐的。
颜回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所求不多,却是个乐天派,不为生活困苦而忧心,不为草根的处境而自卑,却孜孜不倦地探索着“道”,平凡之躯承载着崇高的社会理想,怪不得孔子连用两个“贤哉”来称赞他。
颜回是不是消失在历史的烟尘里了呢?恐怕不是。我就常常看到现代的颜回,每当此时,我常常带着崇敬的目光。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有人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留得住精神,专注地用汗水浇灌着梦想的藤萝,让梦发芽,让梦延伸,笑对苦难,笑对人生,这怎能不令人肃然起敬?这不就是现代的颜回吗?
在这个喧嚣而忙碌的都市里,就算是拾荒者和流浪人,当他们天然率真的笑容和一汪清水般透明的表情跃入我的眼帘,也会让我的灵魂刹那触电。那是我最认同的最羡慕的生活心态。他们绝圣弃智,完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自由自在地生存,享受最无忧最美好的心境,什么等级、名誉、贪欲、忧伤都统统抛在脑后,那样的话,人生又有什么羁绊呢?
当年“犀利哥”在网上走红,邋遢的外表之下仍然有着清澈、自由、不羁的眼神,这也许是他引起广泛关注的原因。周立波说:犀利哥之美在于自然野生,如果人工圈养就是对其扼杀。多年过后,“犀利哥”的眼神已不再犀利,知趣的人们已不再提及。毕竟,只有思想的犀利、只有才华的犀利才可以持久。一个信仰匮乏的年代,终究不是值得歌唱的。
在这个时代,流浪大师沈先生一不小心又成了网红。捡垃圾、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却能和路人谈论《尚书》《左传》《战国策》,别人要给钱,他却说给点书就好。据传,沈先生原本拥有稳定的工作,却选择了这种不同寻常的生活方式。唐伯虎《桃花庵歌》:“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或许是对沈大师最好的解读。
人类看来不太会回到原始丛林里过野人的生活了,现代文明在带给人类巨大物质享受的盛宴的同时,也在改变人类原有的生活节奏,人的快乐被缩小了,人的时间被吞噬了,人的梦想被禁锢了……鱼和熊掌能兼得吗?
人生实在是很矛盾的,人的时间都花在艰难的谋生上,而没有得到工作的乐趣是常有的;有的人可以不必为生活操心,时间却被无益、过度的娱乐所填充也是常有的。娱乐的欢乐是短暂的、表面的,人生真正的快乐在于宁静平和的生活心态,在于探究自然真理的过程,在于怀揣一个梦想和这个梦想在你心中的价值。人生苦短,没有时间获得快乐固然不幸,有了时间却找不到快乐也是不幸,原本就拥有快乐却自以为不快乐则更是不幸。
西塞罗说过,“困难越大,荣耀越大。”人活在世上,何曾是惧怕困难的?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写道,“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人在与命运的抗争中,获得生命的升华。
人,有时候需要哲学地生活着,而不仅仅只是过一种“高等”动物的生活。快乐是相对的,世上没有绝对的快乐。快乐也不是最重要的,快乐不是生活的全部。快乐有时候是最简单的,不需要什么理由,而人也并不是为了快乐才活着。在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上,透过表面现象看本质,不掉入物欲的泥潭,留一份自由洒脱淡泊闲情,回望世界,思考自然,品味人生,在涉猎人类久远的历史、神奇的生命和浩瀚宇宙的庄严之美的过程中,品味思考和探索带来的愉悦,那将是一种非常独特和美好的体验。
人的一生,终日碌碌为了生存而辛劳是不幸的,终日碌碌为了名利而费心是愚蠢的,终日碌碌为了放松而劳神是得不偿失的。有人说:人在虚度光阴时总是不自知,在过后却懊悔不尽;在欲望上总是贪得无厌,却不知自己会失去什么;在多数的时间里,人无法明了人生的方向,等到大彻大悟时人生已接近尾声。
这是芸芸众生平凡的悲哀,唯有智者才会认真思考人生,明了得失,不会在这纷乱的世界里迷失方向。而快乐,总是伴随着智者自信、从容、简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