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记忆

      在东北的农村,这个季节已经是略有寒意了。

      特别是清晨,窗户的玻璃上不规则地凝结着成片小水珠,泄进房间的晨光,被它们折射的晶莹闪光。而那正是儿时我的天然画板,笔就是我的手指了。顾不得穿衣服,大笔一挥,先来一个励志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画一艘轮船遨游大海、鱼儿嬉戏,再画颗大树枝叶繁茂、小鸟唱歌,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爸妈的名字,姐姐的名字,我所有认识人的名字……直到把窗户上的玻璃写满。这还不算完,换上粗笔(两个手指挨在一起)在原来的画上继续涂鸦,偶尔会出现令自己也惊讶和意想不到的图案,直到凝结到一起的大水珠在重力的作用下成流儿的往下淌……

      妈妈的在外屋地(东北厨房的称呼)大喊催我赶紧起床,胆小的我胡乱地穿上衣服,蹦到地上,穿上鞋子小跑到屋外,熟练地拿起牙刷胡乱地挤了点“乐口净”牌牙膏,也不顾妈妈教的”上下刷牙”的正确方法,用牙刷前后左右快速地摩擦着牙齿、撕扯着牙龈,最后用一个草绿色的小塑料瓢从水缸里舀上一瓢凉水送进嘴里,咕噜噜……噗……。最好能把水喷到栅栏外的鸡舍里才有意思,冷不丁被溅到水的公鸡吓得咯咯乱叫,平地窜起半米多高。喷到地上的牙膏沫引起一只母鸡的注意,上去嘬了一口,感觉味道不对,马上又把嘴扎进沙土里,左右晃动着脑袋试图擦净嘴巴上的牙膏。

      我又换了个大一点瓢,舀了大半瓢水在脸盆里,把脸探进水里用手掌上下胡乱地抹哧(东北话搓的意思)几下就算洗脸完毕。这时发现我同学大武子已经走进了我家当院(东北话农村自家的院子的意思)。“他家的饭为什么永远都比我家早。”我心里想着。

      对于大武子的到来我内心是有些反感的,首先是妈妈不喜欢我把小朋友带到家里玩,她是个整洁爱干净的人,而我们疯起来却是全然不顾大人的感受的。还有就是最近一次大伙去老胖家玩蒙瞎虎(东北儿童的一种游戏:在固定的区域内,把一个人的眼睛蒙上,蒙眼者去抓其他的人,被抓者将被蒙眼,再抓其他人……),老胖他妈发现她搭在炕沿儿衣服口袋里的五块钱不见了。老胖长我们两岁,是我们的带头大哥,出了这事儿还了得,排排队挨个翻兜,最后在大武子兜里翻出了那五块钱,为此他还挨了老胖两拳。更惨的是大家伙约定以后谁也不理大武子。

      可是最近我不得不搭理一下这个不是很被人待见的家伙,一是自从我们都不和他玩以后,我几次看到他和邻村的孩子混迹在一起,不过只能打狼(东北话不是主力,龙套角色),让我有了几分恻隐之心。二来也是最重要,就是他家那葡萄对我的诱惑。

      大武子家在村西,我家在村东头,原本他家是我上学时的必经之路,隔着低矮的榆树栅栏,我不用费力就能看到他家房东头的应该用“巨大”来形容的葡萄架,它约有两米高,从大武子家的菜园子里长出来后长满了房东头到邻家栅栏间的所有空地,它枝叶茂盛,有些枝蔓沿着房子的大山(大山:东北话农村房子的左或右的外墙)一直往上攀爬,好像不爬到烟囱顶就不罢休似的;有些枝蔓已近长到架子和榆树栅栏的边缘,我在栅栏外伸进胳膊就能够到攀蔓(wan4声),新生的蔓光滑细长,头部分叉沿两边打弯,我只需用手指甲悄悄用力就能把它掐断,然后把它放到嘴里,有一点酸,还有一点点涩,那酸涩的味道伴我走过了儿时从家通往学校的路。

      大约一个月前春用的爸爸世了,他家正好在大武子家的正后面,因为害怕死人的事儿,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绕道去上学。虽然每天都要在路上多花上五六分钟的时间,可总比心惊胆跳地一以百米的速度跑过春用家的大门要好,说实话跑的越快越感觉后面有鬼再追你,而且还是马上就能掐到你脖子那种。有一次因为速度太快,没刹住,一脚踩进了水坑里,害得我被妈妈臭骂一顿。

      即便有些不喜欢大武子,即便害怕春用他爸的鬼魂,可一想到那绿透了的葡萄架,再说已有一个多月不见,想必那葡萄架下已经结满了熟透了的玛瑙般的葡萄,想想都流口水。那些不喜欢和担心就先放一边吧,所以几天前在学校就和他约好秋假的第一天也就是今天要一起玩耍。

      所谓的“秋假”只在农村学校才有。这秋假是为秋收而放的假,小学生放秋假自然帮不了家里什么忙,帮也是倒忙,所以这个秋假实际上是给老师们放的,生活在农村的老师虽然是非农户口可家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地,有的因为配偶是农村户口,有的是上辈留下来的自留地,小片儿荒之类的。

      秋假大约四五天,老师留的大量家庭作业虽然会今人反感,但能暂时脱离背手听课,举手回答的枯燥生活绝对是值得开心和兴奋的事。

      大武子的爸妈是很高兴他能和我一起玩耍的。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大人们对好孩子的评判标准就是:一是成绩好,二是诚实,三是不淘气。其实我是心虚的,是不是好孩子我自己知道:我的双百是有水份的,一道数学应用题结果的单位我没有写括号,作文里面的万里无云我写成了万里乌云。老师却视若无睹,划上了大对号;诚实就更谈不上了,写遍数多的文字抄写时,我经常用两个铅笔叠在一起去写,以达到事半功倍的目的,我还偷拿过爸爸口袋里的五分钱去买冰果吃,我还将作业经常借给大武子抄写,更过份时我还帮他写过(怕出纰漏我还要故意写的潦草些,如同他“狗爬”的字体。)报酬是他家房东头那惹人馋的又酸又甜的葡萄还有他妈妈做的又香又脆的锅巴。

      大武子催促着我,并示意我有好吃的,不要吃饭。我和在外屋地忙碌的妈妈草草打了声招呼,和大武子一起穿过当院,跑出大门。

      天,那么高,那么蓝,那么清澈,竟没有一点云彩,太阳抖了抖腰身,又跳了一个高度,远远的把温暖撒在大地上,此刻以没有了刚起来时的寒意了。

      出了大门是一条衔接我们村和邻村的一条乡间小路,往西是我们学校的方向,往东是树庆村(我曾在清明旧事中提到过),七八月份的雨季里这条路总是泥泞不堪,现在则不一样,尽管不够平整,但路面已经没有积水,可以随意的奔跑跳跃也不担心把妈妈新刷的鞋子弄脏而挨骂了。路的两边是浅浅的阳沟,雨季的时候会积水,变成小河状,但大雨过后水又很快断流。到了这个季节阳沟及沟边长了很多大约半米高的野草,有能叫出名字的,比如白蒿,青蒿,稗草,但更多的却是叫不出名字的。这时的白蒿,青蒿,已不像一个月前那么油嫩,主茎越发的坚硬而笔直,顶头处已经开出了或白或黄的小花,虽然不够艳丽,但也总能引来一些蝴蝶的萦绕翩舞。阳沟的另一边是一片平整的苞米地,它们明显比路边的野草高出一大节,一阵微风吹过,苞米叶子的互碰发出“唦唦”的声响,此起彼伏。玉米的顶花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田野里荡漾着玉米花的淡淡清香。

      在通往树庆村小路上,大武子他爸赶的牛车已经走的有点远了,但我却一眼就能认得出来,驾辕的是他家那头黑的发亮的老母(羽)牛,硕大的肚子紧紧的夹在两个辕中间,屁股随着蹄子的迈动晃来晃去,带动着整个车子有节奏地左右摇晃,一条不粗也不细的尾巴沿着尾椎向下耷拉长着,却没有一刻老实劲儿,要么自由旋转,要么抽打着自己的后背,灵活地感知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我知道它的主要目的就是轰赶那些难缠的蚊蝇和可恶的牛虻。硕大的后背挡着硕大的牛头,只露出两个又细又弯的牛角,两个牛角相对弯曲着长着,我想总有一天两个角一定能长到一起去。老母(羽)牛旁边跟个还略带蹒跚的同样是铮黑发亮小牛犊,它并不专心走路,边走边觊觎着母牛四蹄间左右晃动的乳头。可它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空隙冲上去美美的裹上几口,毕竟在驾辕行路,这个太难了,更重要的是大武子他爸那鞭子可不是吃素的,随时都有抽过来的可能。

      我跟着大武子沿着有一点点湿润但绝不泥泞的小路追赶他爸爸去了。风从耳边滑过,伴随着时快时慢的节奏,有一点点凉,但却马上又化成了沁人心脾的清爽。大武子跑在我前面,不时回头看看我,被风吹乱了的刘海下的一双眼睛眯眯地对我笑着——好像是挑衅——我加快了奔跑的频率,终于在最后一刻和他一起窜上了他家的老牛车。

      牛车上靠近大武子他爸的地方有两个新编土篮子,里面装了些东西,用大武子他妈妈的粉红色带毛边的围巾罩着,但通过凸起的形状我能判断出那应该是海棠果、葡萄、还有酒瓶之类的东西。大武子悄悄对我说: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趁着这个假期他爸要带他给他爷爷上坟,那土篮子里面装的是蛋糕,苹果,葡萄,还有酒和纸钱,一会他们上完坟,那些吃的就都归我们了。

      “上坟?”我心头一紧。死人的事我最害怕了,春用他爸死了一个月多月了,我还是每天小心翼翼的在我家大门前撒些草木灰,防止春用他爸的鬼魂哪天不小心闯进我家来。大武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忌惮,几乎有一点乞求地说道:你不用过河,在河这边等我,我给我爷磕完头,就带东西回来找你,会很快的。

      我无奈地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

      大武子说的河叫南河,因为它的位置在我们村子南面,南河的源头是一个叫五四青年的水库,但南河中绝大部分的水却是这中间大大小小的溪流汇集而来的,它们没黑没白地跑到南河集合,又马不停蹄的向辉发江奔去。到了这个季节,水库开始蓄水,好多溪流也开始干涸了,南河的河床虽宽,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浅浅的河套,无需有桥,水浅处只需光着脚,没不到膝盖就能趟水过去。因为有牛车,大武子爷俩也省去了脱鞋趟河的麻烦,等我蹦下车,大武子他爸挥起大鞭子大喊一声:“驾”,老牛车沿着原有的车辙冲向河对岸,原本清澈的河水顷刻间被牛蹄的踩踏和车轱辘碾压所带起的淤泥烂草弄的浑浊不堪。但用不了多久,泥沉淀了,草飘走了,两道车辙在河中慢慢的清晰起来,更有手指长短的泥鳅鱼在车辙里欢快地游来游去,我想这翻起的泥巴里肯定翻出了他们不少的美食。

      南河的南面是座山,叫南山,南山不高,山坡和朝阳的山坳里都被人开垦成了玉米地,只有背阴处和快到山顶处才有一些树木,但都不是什么大树,所以那时的我就想我们村的名字或许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大树才叫细林的吧。大武子的爷爷就埋在那片没有什么大树的南山上。具体在哪我不知道,更不想知道。

      牛车过了南河拐了个弯便消失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了。

      太阳越来越高,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暖和了,现在已跳过玉米地的遮挡暖暖地照进南河的河床里,原本被冻的懒得动弹的小鱼们也开始欢动起来,它们要趁着最后几天的暖阳多吃些食物,等天冷后就可以钻进泥土里美美地睡上一个冬天了。

      南河的两岸栽了很多白柳。这种柳树的根长得很长,种它是用来稳固河堤用的。白柳长不高,树冠呈开展状,你很难找到它的主茎,因为每个枝条都差不多都一样长。初春的时候,柳枝返青,当新芽还是嫩嫩的时候,折断一根枝条,先拨开一点树皮,用手掌握紧枝条,渐渐发力去拧,很容易就能把茎和树皮分离,那抽出来的内茎又白又嫩,软软的,水水的,舔上去还有淡淡甜味。而树皮却是完好的管状,用小刀把这管状割成或长或短的规整的“小管”,再用小刀把一头露在外面斑驳的外皮轻轻的刮去一小部分,一个叫做“叫叫”的乐器就诞生了,把“叫叫”含在嘴里就能吹出多种好玩的声音。细而短的“叫叫”声音尖锐悦耳,粗而长的“叫叫”声音粗旷深沉。我们经常七八个小伙伴一起吹奏,混合后的音效时而刺耳,时而好听,而我们不管好听难听,我们只管好玩,直到吹的腮帮子发酸,耳膜发涨才算结束。

      等再晚一些那嫩芽长结实了,柳芽变成柳叶或柳枝时,“叫叫”便再也做不成了。可是马上又有新的好玩的东西出现了——那就是“洋辣子”。

      那是一种类似于蚕的腹部爬行虫类,它以柳叶或杨树叶等为食,到了秋天天冷的时候它一般会爬到一个小树杈上,依靠着树杈“作茧自缚”,不过它的茧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坚硬的小罐将它自己封闭在里面,等到来年的春天,它还会变成蛾在洋辣子罐的顶部破一个圆圆的小口飞出来,从而开始一轮新的生命。不过成“蚕”状时候的它可是不好惹的,在它的背部有很多的小绒毛,一不小心被它蛰到,就会又疼又痒,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回家抹上大酱或酱油才能缓解那揪心的痒疼。

      说它好玩是因为一个叫“顶罐”的游戏,洋辣子成罐样子基本都是椭圆形的,上面的图案各有不同,有乌黑一片的,有斑马状纹理的,还有灰白色的,不过罐的顶端(也就是来年春天蛾子飞出来的地方)大都是乌黑一片。在这个季节每个孩子身上都会有几个洋辣子罐,有的是自己从树上找到的,有的是大人们上山打柴火时发现后摘下来送给自己的孩子做礼物的。男孩们在路上见面,最常见的打招呼的方式就是:“顶洋辣子啊?”只要对方应战,就会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洋辣子罐的腹部和尾部并露出头部,再用左手护住右手,用力顶撞对方的罐,脆弱的罐就会被坚硬的顶破,如果两个都够坚硬,那就得多顶几回,反正总要顶破一方才算结束。胜者自然会洋洋得意,败者虽然会有些失意,却也会把顶破了的洋辣子罐留着,回到家里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洋辣子从破损的罐里拿出来,这时候的洋辣子可没有“蚕”状时那么强悍了,软软的,也没有蛰人的能力了。只要把它放到炉火边轻轻一烤,便能散发出的淡淡的油香,那种香味是豆油或荤油的香味所无法比拟的,要多诱人就有多诱人,将洋辣子烤干瘪后,把肠腺去掉直接放进嘴里,用牙轻轻一咬,油脂透过牙缝喷溅到舌尖的味蕾处,略带甜味,酥香无比。

      谁的洋辣子罐厉害很快就会在村子里传开,也不断会有人去挑战,再厉害的洋辣子罐也禁不住“千军万马”的车轮战,所以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慕名找到罐王的主人,却被告知,罐王已经被顶破。罐王的主人是很牛的,很受人崇拜。所以每个人都想拥有一个坚硬无比的洋辣子罐,慢慢的就有假的洋辣子罐出现了。

      一开始是一个家伙在一个洋辣子罐的尾部钻了一个小孔,把里面的洋辣子绞碎一点点掏出来,然后用熔化了的石蜡油一点点滴进洋辣子罐里,等石蜡油在罐子里凝固,里面没有了任何空隙,这时的罐就会变的坚硬无比。这个假罐王也不知道顶破了多少个洋辣子罐,或许是磨的太厉害,终于有一天被一个真正的罐王顶破,这种作弊手段才大白于天下。再后来又有人在洋辣子罐和树枝的衔接处破口罐石蜡油,然后再把树枝粘上去的,还有用小鹅卵石打磨成洋辣子罐来冒充的,各种假罐层出不穷。所以孩子们都学精了,较量之前一定要让对方“验明正身”才行。再后来慢慢地假罐就越来越少了。

      经常玩顶洋辣子罐的都知道一个规律,洋辣子罐的坚硬程度和洋辣子所处树的种类有关,比如:柳树的最脆,杨树和榆树稍强,最坚硬的当属老鸪眼子树,我想洋辣子也应该讨厌老鸪眼子树皮那种难闻的味道所以才把罐做的那么坚硬的吧?我甚至有一次把一个柳树上马上要吐丝成罐的洋辣子移到了一株老鸪眼子的树枝上,成罐后果然不同凡响,足足在村里当了三天的罐王。

      这个季节的树叶基本掉光了,正是找洋辣子罐的好时候,正当我的眼神专注地游走在每个树杈上时,大武子突然从我对面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回来的快吧?”他额头上的汗已经把他的刘海结成一缕一缕的,双手捧着绿围巾包成的包裹,笑眯眯地对我说,“快过来一起吃吧!”

      南河边,白柳旁,沙地上,我俩席地而坐,摊开围巾,还真够丰盛:什么蛋糕啊,海棠果啊,葡萄啊,没想到居然还有汽水,简直比学校春游时候带食物的还要丰盛。当然在胡吃海塞时大武子也没有忘记让我借他数学作业抄抄的要求,我自然也爽快地答应了,毕竟吃人嘴短嘛。

      狼吞虎咽的美餐一顿后,我俩相扶着起身,互相帮忙打扫了一下屁股上的沙土。互搂着脖颈(梗)往家的方向走去。

      秋假结束后,春用就辍学了,从此他的学历就定格在了小学四年级,多年后我们经常开玩笑说他是小本毕业;暑假过后,老胖升上了初中,紧张的学习让他再也无暇和我们一起玩耍,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又过了一年,大武子家搬走了,听说搬去了辽宁一个叫海城的地方,他家的房子卖给了同村姓李的一户人家。因为觉得那巨大葡萄架挡菜园子里的光,那年秋天,姓李的那户人家砍断了那颗巨大的葡萄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葡萄,也再也没见过大武子。

                    2016年9月 于杭州西湖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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