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是巫婆(八)

      “过棺?”二娘和堂姐又是异口同声地问。

      我看见堂姐是一脸的疑惑,怔怔地看着奶奶。而二娘则是一脸的为难。“这过棺,七婶子,这可不是小事啊,这可真是在为难人啊,就是烈山两口子能答应,我,我这都心里都过不去呀。”

    看着二娘不停的搓着手,我知道那一定是很难办的事。

    “怎么个过棺那,七奶,妈,你们跟我说说,有那么难嘛。”

    奶奶看了看二娘,“三丫头,这是关系到一个人的命数啊。”

    二娘坐在炕上,两手柱着膝盖,身子前后摇晃着,低着头,不停的叹气。

    “妈?”堂姐焦急地推了一下二娘。

    二娘使劲地摇着头,“彦平啊,过棺不是个小事,你大嫂是不行了,可这活人好过,死人难过啊,这是要下地狱遭大罪的呀。”

    “啊?这么严重?”堂姐紧紧地抱着小芳,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这可咋整,可怜的孩子呀。”

    “别急,别急,容我想想,容我想想,一定会有一个万全之策,一定会有。”奶奶闭上眼睛,紧抿着嘴。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天色越来越暗了,今天没电,我点着了那盏洋油灯,把灯从灯窝里拿到地桌上。灯光很暗,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奶奶一动不动的坐在炕稍,两条腿上下重叠地盘着,两只手紧紧攥着上下交叉着放在腿上,这时奶奶的头顶又在动,而且动的很急,不是一下一下的动,而是像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动。奶奶的额头,鬓角开始冒汗了。

  小芳呢,依偎在妈妈怀里不停的打着哈欠,却又好奇地不时地偷看奶奶,嘴角带着笑,却又紧紧抿着,像是想笑却又没敢笑似的。我从堂姐怀里接过小芳,把她抱进了里屋,放到炕上。等我铺好被子,小芳就自己躺下来,睡了。

    我走出来把里屋门关好,正好看见奶奶身子晃了一下,睁开眼睛,这时,奶奶脸颊上汗水在流,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七婶子?”二娘探过脸。

    “没事没事。”奶奶坐直了身子,“走的急,有点累,我歇歇,我歇歇。”

  我不知道奶奶说走的急,是去哪了,但我不能问。奶奶从怀里掏出条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慢慢叠着手绢,又慢慢揣进怀里。奶奶那个手绢,是灰色带蓝格子的,一角拴在腋窝边的盘扣上,不用时就揣进大襟里面的里兜里,那个手绢,我不知道奶奶用了几年了,反正从我记事时奶奶就用这条手绢。

  “这样吧,你明天去找烈山两口子,剩下的事,我来办。”半天,奶奶才说,“老二家的,你得真心和他们道过啊,把事说开了,诚心诚意来了,剩下的就是他们抹不开了,只要他们说行,我一定想个两全的办法来。你们别急,我今晚上去给你们问,啊。”

    二娘和堂姐一直坐到小叔回来才抱着孩子走了,奶奶则歪在窗台上,紧皱着眉,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一直想问问过棺的事,跟西院大哥大嫂有啥关系呢。

    西院大哥跟我爸年龄相仿,从小我就怕他,生得牛一样的大眼珠子,一说话就嚷嚷起来没完,大个子,大手,大脚,还有大络腮胡子,可吓人了。大嫂则不同,娇小,伶俐,说话温温的,一开口先就笑了,一笑起来眉眼都弯弯的,很招人稀罕。

        我们家和西院大哥家就隔着一道墙,以前每天早上我都能听到大嫂在院里和鸡鸭鹅狗说话的声音,可好听了。可是,我知道,大嫂要死了,这都有一个多月没出屋了,听人说,是落炕了,就等死了。大嫂得的是痨病,治不了了。大嫂生过两个孩子,都没活,一个生下就死了,另一个活了不到一个月,也死了。可能大嫂悲伤过度吧,就得了痨病,干点活就喘的不行,麻黄素见天的吃,也不见好,听说现在瘦的不成样子了,也不漂亮了,倒又几分像鬼了。

    前天把料子板都拉回来了,这不找人打棺材呢吗。那过棺过棺的,是不是跟那料子有关呢。

    我想知道咋回事,可看到奶奶一脸严肃的样子,话到嘴边了,我没敢问。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的奶奶是巫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