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于悦读
生命在流逝，树木枯荣冬去春来花谢花开。
01
上世纪70年代，原本阿刁该是个温婉的南方姑娘，在书香世家中无忧长大。可她出生那天亲娘难产去世，痴情地父亲几欲随妻子离去，看着嗷嗷待哺的女儿，终是狠不下心肠。
没过多久，一场洪灾又硬生生夺走了父亲，圆了他的心愿，却苦了阿刁。
爱民一家是地道的北方人，三儿无女，经多方周折才得以领养了六周的阿刁。但月娥听说她的亲生父母都先后离世，大师掐指一算：“此女天生命硬克母，父兄无缘，若想破解，当取名：阿刁。”
虽不得月娥喜欢，爱民却是打心里对阿刁好，尽他最大的能力呵护着这个女儿。
“女儿都是赔钱货，你再对她好，还不是一样要嫁到别人家。”
“你不懂，我就稀罕闺女那股贴心的劲儿。”
“得，我说不过你，但别指望我拿她当姑奶奶似的供着。”
“……”
事实上，爱民是真的无力给阿刁创造太好的生活条件，毕竟在那个年代，一个人要养活好几张嘴吃饭实属不易，能解决温饱问题就很不错了。
自阿刁懂事起，就帮着月娥做家务，照顾得了软骨病的三哥，即使干活多也比无家可归好太多。
02
“阿刁，把你三哥弄脏的床单洗干净。”
“女孩子干嘛读那么多书？快来帮我。”
阿刁的日常有干不完的活，洗屎洗尿又脏又累，可她没有其他选择。
月娥认为阿刁是吃白食的，因此，见不得她闲着，想方设法让她多干活才不会觉得自己吃亏。
可怜的阿刁，长到十五岁，已是亭亭玉立的姑娘，面若桃花。却从来没得到过妈妈应有的关爱。再加上阿刁生性安静，不喜欢多言，除了给家里创造劳动价值，就跟个透明人一样。
养父爱民常年在外打工，只有他回来的几天，阿刁才会比平时活泼一点。
爱民有空就会陪阿刁读书，带她出去玩，度过一段短暂而温馨快乐的时光。
除此之外，这个家对她来说一点温情都没有。阿刁很小就知道自己是抱养的，好吃好穿都得先顾着哥哥们。说白了，阿刁就是月娥眼中的免费保姆。
尽管，阿刁已经尽力缩小存在感了，还是发现大哥近来看过来的眼神不对劲，总是有意无意触碰自己的身体。
终于有一天，正当阿刁快被侵犯时，月娥推门撞见了。
“你就这点出息，窝边草都吃？”
“妈，她本来就不是我妹妹，给我做媳妇有什么不好。”
“给我闭嘴，再让我看见你不老实，小心你的狗腿！”
月娥的本意并不是护着阿刁，她心里的算盘打得精着呢。
03
自那次事件后，阿刁吓坏了，更是努力躲着众人。爱民家再也不是她的港湾，她变得更加沉默了。
还好，阿刁还有机会读书。爱民三个儿子，除了小儿子残疾上不了学，其他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
因此，令他遗憾半生的大学梦只有阿刁完成了，况且阿刁的学业一直很优秀。
书籍给了阿刁慰籍和温暖，读的越多，她的内心越明亮。正当她畅想未来美好的大学生活时，生活又一次对阿刁无情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远方传来恶耗，爱民在工地上被压成了肉饼。17岁那年，阿刁不得已辍了学，去工厂打工。
养父去世后，阿刁对那个家最后一点挂念也没有了，她毫无留恋，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那个家。怎奈月娥好像看中了她的心事，将她看得很紧。
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让她跑了，不然他们夫妻俩不是白白养大阿刁了吗？
背地里月娥操作起了阿刁的婚事，托人介绍了好几家，并比较着哪家给的彩礼多，就让阿刁去哪家，完全不考虑对方的家世人品问题。
与此同时，有位年长的工友大明也在追求阿刁，比她大十岁，却非常照顾阿刁。一直以来，阿刁都极缺少关爱，所以，她对大明很感激，也很有好感。
04
为了让月娥同意他们的婚事，大明答应了她一切无理的要求。
婚后，阿刁开始了她最幸福的一段生活。大明对他这个小妻子很是疼爱，几乎是捧在手心里。
阿刁刚开始怀疑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大明那已经出嫁的姐姐芳就回来了。
原来，芳把自己的老公气死后，无处可去，遂来到大明家生活。
大明虽然不太乐意，芳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又不能把她赶出去，只得愧疚地跟阿刁说：“难为你了。”
一想到大明对自己的好，阿刁毫不犹豫地说：“没关系，公婆不在了，她是你的亲姐姐，我会努力跟她好好相处的。”
大明心里清楚芳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好都捅出来，还是顾及着芳的脸面。
时间又走过了初夏秋冬，芳的个人习惯很差劲，为人也刁蛮任性。阿刁经常心里有气，却没办法对她发作，只能忍气吞声，何况多年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
最多在心里无力腹诽：像芳那样的人，该给她起个“阿刁”的外号。自己性格温吞，对人和善，跟“阿刁”这个名字连在一起，实在是矛盾。
想到与自己无缘的双亲，阿刁心中更加伤感不已。
05
阿刁坐月子时，大明交代芳好好照顾阿刁，芳面子上答应得好好的，却没往心里去。
大明工作越来越忙，工厂下岗后，眼光独到的他，自己做起了小生意。在一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了一家小卖部，几年后发展成了超市，这是后话了。
都说坐月子对女人很重要，被照顾得当，能把以前的病根去了；反之，女人后半辈子要遭殃罪了。
一般亲生母亲怕有闪失，会亲自去照顾月子，但阿刁的生母已经不在，月娥更是指望不上。
大明不在家，虚弱的她只能依靠芳这个大姑姐。
芳一看到阿刁生了个女儿，不是幸灾乐祸，就是说风凉话：“女儿能有多大出息，长大了还不得嫁人，靠别人养活。”
“也就我家大明傻，当初为了娶你，可没少砸钱，指望你替张家传宗接代，现在可倒好……”
芳话里话外经常刺激阿刁，尿布、衣服都得阿刁自己洗。没热水时，只能用凉水，洗得十指又麻又抽筋。
芳做饭也故意多放盐，她把自己吃的先盛出来，然后加盐给阿刁吃。第一次生孩子，没人告诉阿刁坐月子得少吃盐。后来，阿刁的嗓子便有了咽喉炎。
还有，孩子发烧半夜哭闹，阿刁叫天天不应，只能自己整夜不睡抱着娃。隔壁睡觉的芳就当没听到，翻个身继续睡，呼噜打的震天响。
第二天邻里都问是怎么回事，芳却说小孩子夜里哭闹正常，阿刁什么也不干，白天都是她在带孩子、做家务。
06
就这样，芳一步步败坏了阿刁的名声，连大明也被蒙在鼓里。
大明在家的时候，芳就假意对阿刁好，有活抢着干，还会在他们夫妻俩起冲突时维护阿刁。
气得阿刁肝头疼，还拿芳一点办法都没有。回娘家吧，一想到月娥对自己的态度，阿刁又心生怯意了。
大明的生意越做越好，挣得钱也越来越多，阿刁在家中的地位却急转直下。伺候大明父女不说，还得供着芳那尊大佛。
芳甚至在弟媳家掌权，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大明买到新房后，阿刁本来已经跟装修师傅商定好样式，下午芳就改装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阿刁心里阵阵冰凉，天大地大竟没有一处是她温暖的家。
就这样，阿刁和芳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持续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芳在不停地寻觅伴侣，但对方在和她相处几个月后，都不了了之。阿刁做梦都希望芳找到伴侣，好让自己得到解脱。
如今，阿刁唯一的寄托就是女儿，看着女儿越来乖巧，阿刁的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她希望女儿能替自己走出这生活的牢笼，
所以，阿刁费尽心力将女儿送出国门。
07
近来，阿刁时常觉得胸部刺痛难忍。做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原以为只是有点增生问题，便没放在心上，不想检查结果却是乳腺癌。
医生让阿刁调整好心态，现在的医疗水平提高了，这种病是可以得到控制的。
阿刁想到自己的前半生，顿觉委屈。上天待她是多么地不公啊！
她谨言慎行，规规矩矩半辈子，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天。虽然大明挣钱多，但她没有经济收入，从不敢乱花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也想乐观开朗，凡事想开点，可这话安慰别人可以，事情到自己身上却很难做到什么都不在乎。
阿刁突然想彻底地放纵一下自己，她不想回家做饭，更不想回去面对芳那副丑恶的嘴脸。她从医院出来，买了几罐啤酒来到海边。
夕阳西下，满天的红霞刺痛了阿刁的双眼。一口啤酒下肚，除了苦涩，再也感觉不到其他滋味。对面的万家灯火如阳光一般温暖，却无她的归宿，单薄的身形在黄昏下遗世独立一般，愈加孤寂。
无疑，黄昏很美，这美却到不了阿刁的眼底；黄昏很暖，这暖却暖不了阿刁的心。
想到背包里的检查报告，阿刁更觉得彻骨地寒冷，“乳腺癌”这三个字重重地给了阿刁最后一击。
08
尾声
把往事清零 ，让爱恨随意，认真取悦自己。
死亡的临近让阿刁开始反思自己的前半生，人没有健康，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在生死面前，任何事都是小事。
阿刁迎着风又喝了一大口啤酒，重重地吐了口气。今天起，她不会对任何人妥协，她做做生活的角斗士，要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
即使余生不再长，她也要努力活出自己！纵使无法再延长生命的长度，她也要拓宽生命的广度。
阿刁回到家后，大明和芳都得知了她的病情，他们只瞒着在国外的女儿。
大明突然意识到，多年来是他忽略了阿刁。承诺不管花多少钱都会治好妻子，并今后一定多陪陪她，有空就带阿刁去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芳也没想到，阿刁会病重至此，仿佛突然失去了对手一样，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她霸占多年的家。
而阿刁却希望自己可以借此机会，重新生活，前半生没做过的她都想尝试一遍，过一次不一样的人生。
她想去学制作甜点，人在失意时，吃着甜点会觉得生活都是甜的。阿刁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学完后再开家甜品店，从此不靠任何人生活。
阿刁相信做完手术后，她会迎来一个新的生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