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出去打麻将，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呢，一场麻将就输掉这么多，儿子也不管，看他成绩都掉到倒数啦！”愤怒的爸爸将一桌子菜掀翻在地，随机将弟弟的成绩单撕了个粉碎。
“爸爸，我早就和您说过，我不是读书的料，我就早点去你的养猪场不好吗？”弟弟站在桌子旁低着头。
“我在和你妈说话，你给我滚到房间里去！”爸爸冲弟弟吼道。
“哼！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吵吵，烦死了！”弟弟转身上楼了。
“你天天不在家，这个家里里外外我哪一点没打理好，我不吃不喝你的，就是你吕家请的长工也要付工资吧！”妈妈看弟弟上楼了，也不甘示弱的回嘴。
吕萍知道，再骂几个回合，他们就要动手了，她冷笑着，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在拉架的时候，被打的半边脸肿起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事后也换不来一句关心和安慰。这一次，任由你们去吧！想到这里，吕萍也跟着弟弟上楼了。
果不其然，吕萍刚经过弟弟的房间，楼下就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砸碗筷的声音。
“啊！我不活了，要不是为了小宝，我早就去死啦”传来妈妈凄厉的哭喊声。大概爸爸又动手了吧。
吕萍轻蔑的往房间里面望了望，弟弟带着耳机，背对着房门，脚搭在书桌上，晃着上半身，嘴里还哼着小调。“小宝，哼！”吕萍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弟弟晃动的身体突然停了，吕萍怔住了，望着这个夺走他一切的背影，几秒钟后，弟弟又晃了起来，吕萍扭头走了。
不知道了过了多久，吕萍睁开眼睛，已经快到4点了，回城的车就要来了，她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下了楼，爸爸坐在沙发上闷闷的吸烟，铁青着脸，翘着二郎腿，脸上清楚的留着妈妈的抓痕，衬衫的领子也耷拉下来。透过一团团的青烟，吕萍看见妈妈正伏在厨房的地砖上一片一片拾起各种碎片，头发胡乱的重新扎过，只是额头的一缕头发没有扎上去，掉落下来，盖住了三分之一的脸颊。“妈，我来吧。”吕萍走过去，在妈妈身边蹲下来。
“你滚！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刚死去哪里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妈妈原本已经平静的脸突然间涨红，眼泪像决了堤一样滚落下来。吕萍不想辩解一句，继续沉默的捡着地上的碎片！
“我叫你滚，叫你滚！”妈妈吼着一把将吕萍推到在地。吕萍一下失去重心，忙用手撑住，一篇锋利的碎片瞬间扎进了右手掌心。吕萍忍住痛，没有叫出声。
看着女儿的手上的鲜血，妈妈才停止了吼叫。
“妈，要过下去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吧，要是小宝跟了后妈，受苦受累的您也舍不得啊！”吕萍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些话，左手紧紧握住右手，离开了厨房，来到沙发跟前。
“爸，我想读研究生，正在准备，是师范类的，我都问清楚了，不收学费，每月还有生活补贴。”吕萍任由手上的血一滴滴落到地砖上，用坚毅的眼神死死盯住这个有些精疲力尽的男人，已经准备好应对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好，考研究生好啊”爸爸抬起头，瞄了一眼女儿，有气无力的答道。
吕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爸竟然没有骂自己，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回又换来一场咆哮，她的眼神里略过一丝疑惑。
“如果一次考不上，就别考了，女娃读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在家里生娃伺候男人，你说你咋不是个男娃。”爸爸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走吧，我也要回养猪场，顺道带你去车站。”
“不用了，我走了”吕萍急急匆匆走出家门，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脑袋也晕晕的，眼眶开始发热，“为什么？为什么？”坐在回城的大巴上，看着熟悉的山水从眼前一一掠过，小时候被爸爸抱在怀里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中。
三个月后，吕萍考研的成绩出来了，吕萍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全省最好的一所师范类大学的研究生。电话里，吕萍告诉了妈妈，自己这个暑假不回来了，要去省会找份临时工赚钱。
“哦，先别忙着去，回来一下吧，你爸说要带你去老家的祠堂。”妈妈沉默了一会，转达了爸爸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吕萍沉默不语。
“回来吧，妈妈给你烧点可口的菜，血鸭锅。”妈妈几乎有些讨好的说到。
原来不是忘了，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记起罢了。“行吧”吕萍淡淡的应了。
回家后的第二天，爸爸就带着吕萍及她的母亲和弟弟，回到村里的祠堂，摆了两天喜宴，招呼全村的人都来喝喜酒，许多人还以为这是嫁闺女，哪成想，是村里出了第一个女研究生，爸爸在桌上场场喝醉了，醉了便开始胡言乱语，说吕家倒出个女秀才了，边说边让弟弟也喝酒，给姐姐敬酒。弟弟那是已经读高中了，被爸爸说的很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喝下酒后，就坐着只顾吃菜了。
爸爸依旧笑得红光满面，问吕萍：“萍萍，爸爸也给你长脸了不，你问问，你问问他们”说着便伸长胳膊指着桌上的叔叔伯伯们划了一圈，接着说，“你问问，他们谁家给闺女操办过这么大的喜宴”
“没没没，没有，萍萍，看你爹对你多好！”在场的叔叔伯伯连身应和。
“赶明儿她开学的时候，我还要送她去咧！”爸爸一手拿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摸了摸吕萍的脑袋。
吕萍的咽喉突然一阵发紧，她忙咧开嘴，喝了一大口茶水，使劲的吞咽下去，然后起身扶爸爸坐下。
爸爸挑了几个上好的火腿，带着一路先坐火车，再转大巴，直到送吕萍到了新的大学宿舍门口，停住脚步：“闺女，你先进去，我去宾馆，明天约了了你们系几个老师吃饭，到时候再来接你。”
“什么？你怎么认识他们”吕萍瞪大了眼睛。
爸爸笑了：“你忘啦，隔壁村王大爷的侄子不就是在这个学校教书吗？”说着拍拍吕萍的肩膀，“快进去吧，我们这外地人，又是农村出来的，可不能叫人看扁咯，爸好好招待一下他们，对你总是有好处没坏处的吗。”
吕萍看着爸爸的眼里再一次露出那种曾令自己讨厌的精明的光，这次看着却有些心酸，还有些感动。
不，吕萍，你不能被打动，想一想，假如你这次没考上，会是个什么情景！在回宿舍的路上，吕萍不断的叮嘱自己。
在第二天的酒桌上，吕萍看着爸爸不停的给自己系里的老师们敬酒，一口一个领导多关照，讨好的样子有些可笑又可悲。吕萍知道，这些人压根不是什么领导，有几个还看着根本不像大学教师，谁知道那个王大爷的侄子怎么找的这些人。
“萍，你说，我是不是个好爸爸？萍，你说”的路上，去车站吕萍扶着爸爸，爸爸一路摇摇晃晃，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直到坐进了回城的汽车，爸爸还将脸紧贴在车窗上，一只手不停的指着自己，醉醺醺的望着吕萍，不甘心的在胡乱表达什么，吕萍抹了抹眼泪，朝爸爸挥挥手，车子启动了，吕萍不自觉的追了几步，“不，您不是好爸爸”朝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吕萍一字一顿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