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那盏灯

“加油!加油!加油!”球场上传来啦啦队声势浩大的呐喊声,很快绿茵场四周挤满了围观的同学。球场中央带球狂奔的他,左冲右突,过关斩将,如脱缰野马,似乎无人可阻拦。那一刻球门已在眼前,对方球员层层围堵,突然他左脚侧铲,球被快速传往左边队友。队友带球欲射门,起脚却将球回传到他脚边,趁对方人墙涣散之际,他飞起一脚射门,球进了,球场再次沸腾起来。

他是校足球王子,机械系的晓风,一张白净的娃娃脸上常挂着露齿的笑容。此刻正在场上像风一样奔跑,女生们在场外为他摇旗呐喊。泠月是其中一位旁观者,不像其他女生疯狂地尖着嗓子喊到声嘶力竭。

她比晓风低一届,是校女生会队长,负责新来女生的生活管理和心里辅导等。她欣赏晓风在球场上自由驰骋的飒爽英姿,也知道晓风为躲避学生会人员的巡察,和一帮同学在校外抽烟喝酒,曾闹到很晚归校,被学生会列为重点关察对象

毕业那个初夏,晓风所在的校队参加市足球联赛,在冠亚争夺赛中,晓风不满裁判的判决,与对手球员扭打起来,导致工大一学生头部受伤,被送往医院抢救,晓风则被警察带走,年迈的父母千里迢迢赶来。

那一年晓风被留校察看一年。连带班级、学校被通报批评,反复检讨与深刻反省。晓风为一时冲动给他人造成伤害,深感后悔与不安。

泠月就是在那个暑假走近晓风。同学们陆续离校,清晨的南湖水在绿树环绕下像极了泛着柔光的翡翠。耳边隐约有吉他的声音传来,泠月循着声音向山坡走去,转角的石阶上坐着一位男生,怀里抱着一把木吉他,左手握着琴颈,右手在弦上有节奏地扫着。泠月听出了那是首校园流行的名曲《献给爱丽丝》。那位低头认真弹曲的男生正是晓风。泠月迈步向前,停在他身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想到我们的足球王子还是位优秀的吉他手耶!”

晓风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了眼泠月淡淡说道:“没学多久,弹得不好。”

然后继续练习着他的曲子。印象中青春热血、肆意张扬的晓风,此刻如此安静。直觉告诉她,他需要有人陪伴。

平素高冷的泠月,心思如此细腻体贴,晓风看到她眼里温暖柔和的光,阴晦的心瞬时泛起丝丝暖流。

毕业后,他们相约来到南方小城市打拼,晓风卓越的领导力与高效的办事能力,在公司如鱼得水,经过数年打拼,被提拔为总经理助理,一年后又被委任分公司经理,着手新公司筹建与营运。

泠月,在一家外贸小公司做销售,每日有忙不完的事务。经过几年的历练,成了公司举足轻重的人物。

五年后,孩子的到来,泠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事业,为晓风洗手作羹汤。虽有保姆帮忙,面对嗷嗷待哺的新生命,泠月仍是忙得焦头烂额。她的神经被妞妞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全身心沉浸在妞妞的小世界里。

日子在平淡中度过。经过家庭锁事的洗礼,泠月由当初职场干练的美少女,变成了满身烟火味的全职太太。知道哪家菜场菜色新鲜价格公道,哪家市场有新鲜又便宜的牛肉运来。

晓风每日清早出门,白天紧张处理公司内部大小事务,晚上总有推不掉的各种应酬。多年来,推杯换盏中能道真心话的好友寥寥无几,他已习惯了在灯红酒绿中逢场作戏。夜深人渐散去,倦怠与空虚中晓风想起那个温暖的家,可爱的妻儿,不禁加快了脚步。

泠月习惯了晓风工作上的忙碌,很少报怨他的早出晚归。妞妞周岁后,她辞退了保姆。现在妞妞已经六岁,生活的重心倾斜在陪伴女儿妞妞读书、练琴、绘画等等上。孩子睡后,她开始记录宝宝的成长日记,描绘宝宝各种可爱的模样,记录宝宝的每一句天真无邪的话语……

司机送晓风到楼下,晓风抬头望向十六层中间的那扇透着橘黄色灯光的窗户,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快步走上楼去,摸出钥匙轻轻开了门。只见疲惫的泠月穿着睡袍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身旁横躺着一本翻开的书本。晓风不免心疼起来,走近亲了亲她的脸颊。泠月突然清醒过来,说道:“风,回来了。”

晓风坐下摸摸她的头说:“去床上睡吧,以后晚上早点去睡,不要等我了,好吧。”

泠月柔声说道:“没事,只是想等你。”

晓风还没开口说话,泠月又接着说:“早上你出门,妞还在睡觉。现在你回来,妞又睡着了。”

晓风转身望向小床熟睡中的女儿,弯腰亲了亲那张粉嘟嘟的脸。

泠月叹了口气道:“今天她说好久不见爸爸了,拔通你的电话,妞的话没来得及说,只听她说爸爸说很忙,待会再打。他嘟着嘴不开心了一阵。你看有时间的话还是多陪陪妞妞吧。”

泠月心里隐隐地觉得许久没和晓风好好儿地谈心,心里似有些空荡荡的。

看着她略显憔悴渐渐暗淡的脸,晓风紧紧地抱住她,心里有自责,也有感动。

泠月始终是那位默默支持他,给他强劲后盾力量的女子。他曾经的不可一世与自负已融化在她的万般深情里,又怎好一再辜负她的满腔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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