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曼可
漆黑的繁林深处,迷雾重重。
小仆感觉到有东西进来了,赶忙前去向鬼婆禀告。
“婆婆,婆婆,有一飘魂进来了!”
鬼婆正在假寐,一听便猛地睁开眼,布满皱纹的脸笑的狰狞,声音透着一股激动,“快,快引它过来。”
“是。”
飘魂在小仆的牵引下来到了鬼婆身边,身影是一团化不开的黑雾,没有实体。
鬼婆锐利的眼眸扫过飘魂,出声问道:“来此找我?”
“您是繁林鬼婆?”
飘魂的声音带着期许,见鬼婆默认,立马哀求起来,“我就是找您的,婆婆,请您给我一把鬼婆锁!”
“又是一个要锁的。”鬼婆叹息一声,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走到飘魂身边。
“也罢,我这里具有吸引性的,也就是锁了……规矩都知道吧?”
“听说了。”
“那就好。”
鬼婆拂袖一挥,飘魂被扇进了小仆的身体,“鬼婆锁在她身上,你就依附着她的身体吧。对了,你的名字?”
“飘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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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情深最是伤人!”
丹阳城一酒楼内,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正对酒消愁。
这公子是苏家嫡子,苏若。
也许是醉了,苏若意识有些模糊起来,猛地摇晃几下额头。
苏若模糊中看见一位红衣女子向他缓步走来,周围飘散起一股奇异的草香。
那女子面貌与他思念多日之人的模样竟然相同!
女子走到苏若跟前,斟酒一杯递给他,“苏若,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苏若迷迷糊糊的接过酒杯,意识再也不清晰了,随即便昏睡过去,酒水洒了一桌子。
飘漱食指轻点几滴酒水,抿在嘴角,眼神落寞。
次日清早,苏若发现自己躺在城中最大的青楼香飘楼里。
“怎么回事?!”
“苏若,是我,还记得我吗?”最后一句,飘漱问的刻意。
“飘漱?”苏若欣喜,侧身一把搂住飘漱,舍不得放开手,“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飘漱头抵着苏若的肩膀,脑海中闪过一些痛苦的画面。
眼神虽然阴郁起来,飘漱的声音倒是平静无常,“没去哪里,休息了几日而已。”
“那就好……我真的很思念你。”
飘漱缓缓的抬起头来,双手攀附在苏若身上,媚眼如丝,“可还记得承诺我的事情?”
“什么?”苏若看着魅惑的飘漱,一时间呆愣起来。
“繁华红帐,娶我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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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漱终究没嫁进苏府,苏若说让她等,她苦笑着说了一声无妨。
凭借侍妾的身份进到苏府,飘漱受尽冷嘲热讽。
寝房内,飘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内自己貌美无双的容颜,面无表情。
小仆的模样在她魂魄入身之后便成了她的,如今这具身体,魂魄与容貌皆是她。
拿起匕首划破手指,飘漱把自己的血滴到鬼婆锁上。
伸手抚摸着融了自己血液的鬼婆锁,飘漱红唇抿起,“鬼婆锁啊,但愿你永远不要变黑。”
若是此锁变黑,飘漱便会消亡。
“娘子。”
苏若走进寝房,快步向飘漱走去,近了便一把拉起飘漱,拥在怀里,“三日后,太子狩猎,你陪我一同前去可好?”
“你讨厌的太子?”
“嗯。”苏若声音有些低沉。
苏家在朝中站错队,太子一方夺权之后,苏家处事便一直小心翼翼。
苏若虽不喜太子,却也无法拒绝。臣大不过君,便是如此。
“我陪你去。”飘漱笑的温柔,随即伸手开始为苏若打理起衣衫来。
“不打紧,晚上就寝再整理也不迟,现在咱们去……”
“不,我此刻便想为你整理衣衫。”飘漱打断苏若,借整理衣衫的机会,把鬼婆锁戴到了苏若的脖间。
因着鬼婆锁是阴鬼之物,凡人苏若是看不见的,也就没有察觉什么。
鬼婆锁,融飘魂之血,锁情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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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城郊树林。
“今日打猎多者,本殿下有重赏!”太子如此言说,惹得众人情绪激昂。
赏赐之物中,恰好有一珍品玉镯。苏若多瞧了那镯子几眼,又看了看飘漱,心中下了决定。
要为飘漱夺得此物。
飘漱走到苏若马旁,小声询问道:“你可想要那太子的重赏?”
苏若展颜一笑,抚了抚飘漱额间的发丝,点头道:“那是自然,放心吧,我会夺得最佳。”
飘漱看着苏若意气英发的姿态,没再多言语其他,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退了下去。
太子一声令下,狩猎开始。
“苏若,我会帮你的。”飘漱看着苏若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之后便隐退了身形,默入了林中。
三个时辰后,苏若满载而归,太子十分高兴,特意赏赐苏若“贵重的礼物”。
礼物是一美女,名叫般莎。她是偏远藩国特意进贡的异族美女,长得是倾国倾城。
太子眉眼含笑的看着苏若,众人之下,苏若无法拒绝。
飘漱扶着受伤的手臂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苏若那一声,“谢太子殿下。”
“哎呦,这是哪里去了?你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真是可惜哦。”有官妇走到飘漱身旁,冷嘲热讽。
飘漱有些发懵,随即便看见一华服女子缓步走向苏若,并亲昵的挽上了他的胳膊。
心口猛地一疼,飘漱抿着嘴,皱起了眉头。不再逗留,捂着心口转身离去。
飘漱没有看到,她转身那一刻,苏若的目光正好看向她,眸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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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莎入府以后,飘漱常常独守空闺。
孤寂深夜,她走到般莎居住的院落门口,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落寞伤神。
自古情伤最害人。
飘漱的身体渐渐虚弱起来,面色一日比一日煞白。
鬼婆锁融了她的血,她越心伤,越被吸食血液。
一日,飘漱正在房内休憩,一重物落地声惊醒了她,出门一看便愣在了原地。
门口站着一脸坏笑的般莎,而地上是般莎的尸体。
两个般莎?!
“怎么回事?”飘漱摸不清发生了什么,心中却隐隐的恐惧起来。
“我替你杀了她而已。”般莎步伐平缓,慢慢走到飘漱身旁,嗅了嗅她身上虚弱的气息,随即无奈摇头一番。
飘漱瞬间绷紧了身体,“你是谁?”
“你呢,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飘漱猛地凝视起般莎来,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带着诧异。
“发生了什么?”
苏若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局面,吓得愣在了原地,“般莎死了?!”看见地上的尸体,苏若不可置信,眉眼深皱。
飘漱与苏若四目相对,满眼情丝流转,终究还是别开了眼。想要确认心中的答案,飘漱看着般莎问道:“你到底是谁?”
般莎邪魅一笑,随即现了原身,“我来拿我的锁。”
“鬼婆,真的是你!”飘漱打了个冷颤,身子渐渐往后移动。
“你的心还有血吗?”鬼婆冷冷出声,并扭头瞥了一眼苏若。
上前抓住飘漱的肩膀,鬼婆眸色变的阴冷,说道:“你不归还,我便来取。”
飘漱沉默了,她知道鬼婆是来取回鬼婆锁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干枯不堪。
也许下一刻,她便会消亡,想要的重生,终是不可得。
飘漱以自己的血开启鬼婆锁,融血的锁放置在苏若身上,想要锁住他对她的情,只要他不背叛,只要她不心伤,她便能一直存活。
若是背叛,鬼婆锁便开始吸食飘漱体内的血,直到飘漱的身体枯竭为止。
锁黑,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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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漱本是官家小姐,年幼丢失后便被卖到青楼。
苏若遇见飘漱,喜欢她待她好。飘漱从苏若身上感受了温暖,痴心相许。
不成想,苏家不接受飘漱。并欺瞒着苏若买通了老鸨,在飘漱的饭菜里下毒,死后把她丢在了乱葬岗。
飘漱的尸体被野兽撕扯干净,灵魂怨恨成疾。
后来听闻繁林鬼婆有一把鬼婆锁,得之便可重生。
飘漱以为她可复活,便找了鬼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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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婆收走了鬼婆锁,留下一声凄叹后便离开了。
飘漱的身体在鬼婆锁脱离苏若身体那一刻便直接枯萎,再无血色。
苏若看着飘漱的变化,浑身惊恐颤抖起来,声嘶力竭的大喊,“飘漱,飘漱!”
“苏若,永别了。”
飘漱的魂魄终究脱离了小仆的肉身,在苏若扑身上前的那一刻,消失不见了……
尾声
般莎本是太子安插在苏若身边的眼线,目的便是监视苏家的一举一动。
苏若以为只要稳住般莎,确保苏府一方太平,便能期许和飘漱的未来。
奈何,他终究是负了飘漱。
三年后,苏若病死家中,依照遗书,他被安葬在了乱葬岗。
自此之后,夜深人静的乱葬岗时常出现一声又一声的凄凉呼喊,“飘漱,飘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