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觉者》第二辑:为什么一定要孩子少年立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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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释道的最终归宿  打开内在的心灵世界

同学: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和觉(jue)以及打坐有紧密关系是吧?

郦波老师:

对。儒家的静坐为什么会和它紧密捆在一起呢?我们每个人的状态因为环境所迫,所以“人危”。“道心惟微”,《说文解字》里说“微者,隐行也”(知行合一的‘行’)。道是隐行,我们是看不到,除非睁开心眼。怎么睁开心眼呢?静坐。《说文解字》讲“静者审也”,自审也——向内看,所以叫自省。儒家讲的审是向内的,内视。

“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是儒家静坐的关键所在。朱熹解释“精”为“精而不杂,纯而不杂”,对应前面的“危”字。现实生活中,我们接触到的信息何其多也。不要说垃圾信息,就是有用的信息,都是铺天盖地的。这就不是“精”。“精”一定是纯而不杂。“一”就有意思了。朱熹解释“一”为“正而不离”——一定得清楚那条主线在哪里,能看到。

“允执厥中”,很多人注意的都是后面的“中”——中正之道。但“允”很重要。《说文解字》说“允者信也,允者诚也”。所以我们经常讲允诺,就是你要达到“允”的境界。信诚是什么?与天地大道合一。你在那一刻,你内心的世界,就是天地自然。“允”其实就是儒家讲天人合一的境界。

闭上眼睛,睁开心眼。“眼”这个字就更有意思了。在甲骨文里,“眼”从目,它形容一个人向远处看的样子。字根是艮,在基础卦里面,艮卦指“山”。因为古人讲究的是全息对应的学问,艮指的时辰是寅末卯初,也就是四五点钟的时候。也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候。我们经常说伸手不见五指,说的就是这个时间。

同学:

所以古人在那个时候应该起床了对吧?

郦波老师:

其实曾国藩的日课十二条,就要求应该在那个时间起床。

同学:

就是现在的四点到五点之间?

郦波老师:

对,四五点钟。李鸿章因为是合肥望族,所以喜欢睡懒觉,睡到六点多。我在“百家讲坛”讲曾国藩的时候,专门讲到曾国藩治李鸿章睡懒觉——“敲打李鸿章”。

李鸿章说,今少荃,你到我军中,不说睡懒觉的事,便要守得一个字,守不得这个字,你良禽另寻木而栖。守一个什么字呢?——“诚”。这个“诚”就是我刚才讲的“允执厥中”的“允”。

好多人不理解诚和睡懒觉有什么关系。就是你到不了那个“允”,到不了那个“诚”,就不合天地大道,追求相应和。

同学:

所以“诚恳”是来自于自己和整个世界的契约关系。

郦波老师:

“契约关系”这个词用的蛮好的,其实就是一种契约关系。坦诚地相对,就是“允执厥中”的这种状态。儒释道的最终归宿,就是打开内在的心灵世界。

在《尚书》,在孔子那个时代,物质生活极端匮乏。他们当时“人心惟危”的程度,外在的干扰不像我们今天那么大。但他们依然要求自己“道心惟危,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更何况今天的我们。

如果悬崖上是个平台,以前的圣人贤人,只不过是站在高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而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一只脚已经出去了,立刻就要掉下去了。

我刚才讲的这些儒释道的东西,说老实话大多数人都已经非常陌生了,包括《说文解字》,睡眠的层次……在古人,这都是修身之法。在今天,宛如天方夜谭。

价值断层、文化断层,再加上技术碎片化的强大冲击,年轻一代好像能力很强,视野非常广阔,格局也很大,地球都成村了。其实最大的危机就是内心的精神世界日渐萎缩,而且是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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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少年立大志  学习探讨式学习方法

郦波老师:

我们不明白古人为什么老讲要立志,要师法先贤。曾国藩家训里面讲的“一定要少年立大志”,就是儒家讲的“志向”。

我在《百家讲坛》讲,十七岁的于谦,看见工人正好在山口煅烧石灰,脱口而出:“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王阳明十五岁逃学,跑到于谦庙里,脱口而出:“公自大明垂宇宙,我来何处吊英贤。”王勃写下千古名联“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时候,就是十七岁。白居易写“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时才十六岁。

同学:

我们十六七岁在干嘛?

郦波老师:

对呀,我们今天十六七岁的孩子,我说要么在做奥数,要么在打农药(王者荣耀)。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我要说的是志向的“志”,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念头,也不是我要做什么人,而是打开精神空间的一种方式。有人说我们语文课上,老师让小朋友说说理想,有的人理想是当科学家,有的是当总统……其实这些不叫立志,叫念头。

同学:

差别是什么呢?

郦波老师:

念头,佛法里讲,一瞬间有十万八千念。一息就有无数念。很多人晚上睡不着,晚上想“我要这样”“我要那样”“明天一定要怎么怎么样……”晚上想想千条路,早晨起来走老路。醒来第一件事还是摸手机。这些都叫念头,不叫志向。

同学:

志向是什么呢?

郦波老师:

志向上面其实是个之,下面是个心。它的甲骨文的原意是“心之所之”——心要往去的那个地方,不是你外在的人要去的那个地方。

中国的书院,其实本质上就是西方的大学,它是探讨式学习,项目式学习。所以朱熹对弟子们讲,我们今天请陆九渊来就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就把这一句话给讲透了。古代训诂音韵和西方的教学很像,西方的教学方法就是引导学生回去观看一下母鸡怎么生鸡蛋、孵蛋有几个步骤、需要什么样的气温……从小学开始就做这些,所以孩子们养成了这种研究式学习的习惯。

中国古代的书院和西方大学都是主张研究式学习的,但是因为我们科技落后,西学东渐之后,我们有强大的自卑感,我们学了西方的皮毛,却把别人的精髓丢了。不仅如此,我们自己的精髓也丢了,这就悲哀了。

然后导致我们今天的教育,走进一个死胡同,所有的教育参与者都疲惫不堪。我作为一个教育者,思考这些问题,本来主要在大学教育,我现在主要精力放在中小学上,因为我觉得要治其根本。

同学:

所以我们是要用内省的方式、内观的方式,看到这种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的状态之后,发展处自己的定力。

                                                                          根据《生命·觉者》郦波访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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