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今日

文/一刀斋

以前读三毛的书,不知为何竟绕过了悲苦的底色,今次或是将全集买回的缘故,看到《梦里花落知多少》这一本的书脊,心下就已钝钝。

读至一半,预感确乎是不错的。很少读到她这样漫漫然大半卷的泪湿,那不是她文字里要写出的表情,反而是一力去避免的,她不会肯将悲伤变成形式。只是心已成了会流泪的泉,再如何与自己开解,也倦怠而力不从心。

至亲的人逝去之前,或许真有感应。灵性的敏感使她冥冥中预知将有大苦难,以为会是自己先去,那煎熬竟是对枕边人犹要隐瞒的。

有一幕看得鼻酸,三毛辗转数月后回到葬荷西的墓园,见那坟地荒芜,碑木已朽,心下大恸。

在那炎热的午后,她穿彩衣为丈夫重整墓地,荷西生前最喜欢她绚丽绽放的模样,故不着黑衣来,他会不喜。

只是一个平凡的下午,她用签字笔一次一次勾填他的名字,刷子一遍一遍漆过十字架。她在等油漆干涸,好再涂一次。这件事平常地如同为他做晚餐,也是要一遍遍尝过,才好让他享用直至满意的。

她终于有些困倦了,于是依靠在墓旁,静静睡过去。只要闭上眼睛,就还是在浪潮拍岸的家中,窗外日头昏昏,风铃跌宕。枕畔塌下去一块,她双手环住那人的脖子,他在睡梦中轻轻挣动了一下。

一如过去年年月月。

那远方的歌声飘进意识里——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当年今日,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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