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没多久,爸妈就过来一起看春晚。由于南方大暴雪,这次春晚格外的潸然泪下,感人至深。我和妹妹没有熬到新年钟声敲响,就回屋睡了。大年初一爸妈要起五更,他两劳碌一天,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我和妹妹走时,我爸还不想让我两走,让再看会电视。我妈说累了,让我们早点休息。
走到院子时,雪下的更猛了,打开院子里的灯,整个世界晶莹透亮,白茫茫一片。关上灯,整个世界素白,反着光亮。原来的都看不见了,只有天空中飞舞的雪。在雪的眼睛里,也许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邻居家屋顶上覆盖着一层清晰可见的厚厚的雪。可想而知这么短的时间,这场雪下的有多猛烈。我朝着天空伸出手,羽毛般的雪片飘落到手心,一阵冰凉。雪花被手心暖热,瞬间融化。不知是我感动了雪花,还是雪花感动了我。
我妹见我站在屋檐下不进屋说,姐,快进屋吧,外面太冷,别感冒了。我恋恋不舍的看着院子里从天而降的精灵,走进屋子。夜里下雪要比白天下雪更壮观,更沉静,更有魄力,更有力量,更像一个悄然而至的天使。我要看夜里下的雪,看够,看足,然后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也不知道何时还会有这样一场大雪。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妹妹是被妈妈喊醒的,妈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水饺说,快起来吃水饺。我揉着眼睛说不饿。妹妹眼睛都没睁一下说含糊不清地说妈我不饿。我妈说不饿也得吃,不能一个也不吃,这是新年,新的开始,必须吃。我妈还没说完,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了片刻,响声才停下来。我爸走进来说,吃了吗。我妈说叫她两好几遍,她两都说不吃。我爸接过来碗说,起五更怎么能不吃水饺,多少吃几个,一个不吃可不行。也不知道起五更不吃饺子有什么说法,反正必须得吃饺子,就算吃一两个也行,绝不能空肚子,新年第一顿空肚子好像代表一年空肚子,一年都会饿着肚子。
我接过碗来,强咽下去两个水饺,我妹不情愿地坐起来象征性吃了两个。我爸接过去碗说,吃过水饺你们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给你们的压岁钱放在你们床头桌子上了。印象中大人们从来没给过我和妹妹压岁钱,最多也就是给一毛的新票,崭新崭新的,不偏不向,我和妹妹一人一毛。我妹一听说有压岁钱,立马来了精神说一人多少。我爸笑着说你想要多少。我妹说怎么着也得一毛以上。我爸笑着说老二一听钱立马不困了,真是掉进钱心眼里了。我妹说谁还和钱过去不去,和钱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我爸说没时间和你废话,我和你妈去磕头拜年,你两接着睡吧。我爸说完就端着水饺碗出去了。我妹让我把桌子上的压岁钱递给她,我一拿才知道是两张五十的新票,崭新崭新的票子。我把两张都给了我妹。妹妹双手展开,来回扯了几下,新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我妹心满意足地说古时候的人喜欢听铜板响,现代的人喜欢听票子响,看来古往今来的人都一样啊,没有不喜欢钱的。我妹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姐,咱爸回来后会给咱两要回去吗。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妹突然叹一口气说,不用说就是听一个响,还没暖热就给要回去了。我妹顿时像泄气的皮球躺在床上说,还是睡我的大头觉,做我的春秋美梦吧,梦里什么都有,要有多少金子就有多少金子,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最好在梦里我有一座金矿银矿,再不然有一座煤矿油矿。我闭着眼睛忍不住笑了说,你真会做发财梦,赶紧睡吧,先做梦再说。我妹说要做就做发财梦。
虽然我知道钱很重要,但我没想到在我妹眼里钱那么重要。我睁开眼看我妹一眼,只见我妹已经睡着。书上说君子好财,取之有道,我不由担心起妹妹,生怕将来她为了钱做什么错事。顿时,我没了睡意,披上厚棉袄,打开门一看,雪还在下,只是比晚上的小了。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只是地面上又堆上一层浅浅的雪,隐隐约约能看到黑色的地面。院子里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照的天空也跟着金碧辉煌。纷纷扬扬的雪,像是祝福春节的到来,像是给人们贺喜。就在昨天晚上凌晨,我又长了一岁。年龄这个数字就是这样一年一年累积慢慢变大,而且是不知不觉间变大,等到发现变大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久,谁都不知道最后停留在哪个数字终止不前。
我又钻回被窝,睡不着,只好看书,看着看着不免为爸妈担心起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拜年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进行的顺利。爸妈已经很久没有起五更,很久没有在五更天给这些乡里乡亲磕头拜年了。那些近亲,更是不知不觉就不来往,也不走动了,远亲更别提了。
这时,听见院子里传来走路声,说话声,笑声。其中有个年轻的男声大喊一声李爷,我没应声。另外一个人说看来磕头拜年还没回来,咱们磕完头赶紧去下家吧,雪从昨天晚上下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也不知道这场雪是个什么兆头。然后,就是一阵离去的脚步声。没多久,又听见院子的走动声,谈笑声。
断断续续有人来,磕完头就走了。我也不知何时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我妹不在屋里,我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才知道我妹在堂屋里看电视。我妹让我去堂屋里和她一起看电视。我穿上衣服,打开门一看,雪还在下,而且比早上还大了。
我妹见我还没过去,再次问我在哪儿,我说在院子。妹妹说赶紧进屋吧,外面太冷了。进了屋子后,我妹急忙给我让出位置,说快进被窝暖和。我有点感觉不太真实,一直盯着我妹。我妹被我看的不好意思,说怎么这么看我。我说很意外,也很惊讶,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妹妹说没有啊,我一直都这样,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我知道我妹好,只是觉得我妹妹有些反常,就说知道你好,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热情。我妹娇滴滴地说,姐,以后我这样说话,行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一个冷颤,说真冷,冷死了。我妹哈哈笑起来说,我也觉得受不了。
我两看了一会儿重播的春晚,我妹问我饿不饿,要是饿就给我端饺子吃,不用我下床去厨屋。我顿时感觉妹妹和我客气起来,突然有一种陌生的距离感。我们之前从未这样,我说的不是我们不互帮互助,而是我们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乍一听还有些肉麻,有些矫情,有些做作,也许平常我们都习惯默默地关心照顾对方,只把对方放在心里,从来没有说出来。可能家人都是这样,从不把爱和感谢挂在嘴上,总用实际行动表达爱和感恩。我把妹妹这样“怪异”行为的原因归结于过年带给她愉悦心情。人心情一旦愉悦,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透着一种欢快,做什么都是甘心情愿。
妹妹给我端来热腾腾的饺子,饺子汤,还有醋汁,服务真是到位。我两吃了起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妹妹说外面的雪又下大了,也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回家,已经十点了,该准备做午饭了。妹妹说完,我不由看了一眼窗外,外面飞扬着白雪,邻居家的屋顶积着厚厚一层,像是穿了一件白色婚纱,完全看不见灰色砖瓦。雪下的愈加起劲儿了,好像受到鼓舞和振奋,真是新年新气象,连天地都跟着焕然一新。
对于北方来说这是好事,对于南方来说可是坏事。想来凡事都是有利有弊,无法做到十全十美。吃完饺子没多久,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踏雪声,咯吱咯吱的,还伴着一声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我妈回来了。我妹都没看外面,喊一声妈,你回来了。我妈笑着说,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你姐起来了吗,我把饺子放到煤球炉上煨温火了,要是吃的话,肯定热乎乎的。话刚说完,我妈就唱起歌来,嗓音清澈透亮,仿佛能飞过千山万水,飞到千家万户,幸福的心情传递给每个人。
我妈唱着: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跳下了山岗走过了草地来到我身旁,泉水呀泉水你到哪里你到哪里去,唱着歌儿弹着琴弦流向远方,请你带上我的一颗心,绕过高山一起到海洋,泉水呀泉水你可记得他,在你身旁是我送他参军去海疆,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跳下了山岗走过了草地来到我身旁,泉水呀泉水你到哪里你到哪里去,唱着歌儿弹着琴弦流向远方。请你告诉我的心上人,不要想我也不要想家乡,只要听到这泉水叮咚响,这就是我在他身边轻声歌唱,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流向远方。我和妹妹听完不由相视一笑。我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妈唱的,而且是清唱。这还不算牛的,牛的是,我妈竟然一字不拉的从头到尾歌词记得那么清楚。换做是我,就算我唱,也唱不了这么好,更不会唱的如此清晰完整。
妈妈唱完以后,我才发现我和妹妹不知何时手中的筷子已经停下。妹妹放下筷子,下了床穿上鞋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妈,你太牛了。妹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骄傲,自豪,还有惊讶。这时,我妹成了我妈妈的小迷妹。虽然我看不见妹妹跑进厨屋见到我妈时的激动,但我能猜得出那将是什么场景。
我放下筷子,竖着耳朵聆听妹妹和妈妈的对话。妹妹说了一大堆夸赞我妈的话,像是一个马屁精,不过我妈唱的的确好,感染给人一种欢快,就像这首歌欢快简单的曲调。
我听不清妹妹和妈妈说什么,却听到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妹妹和妈妈两人总是这样相谈甚欢,所以家里少了她们两人总觉得少点什么。没多久,妹妹喊我让我去厨屋,我不想动弹,也没应声。接着我妈喊我过去,说她带了好吃的。我说什么好吃的,我妈说到了厨屋我就知道了。我不得不起来,穿过院子里纷纷扬扬的雪,跑进厨屋。妈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印着兔子头的糖,我一看就知道是大白兔奶糖。我惊讶地说从哪儿买的。我妈说磕头拜年时,人家给的。我妹一听我惊讶的口气好奇的问是什么。我说是奶糖。我妹瞬间失去兴趣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咱妈太偏心了,带着样子偏心,只给你不给我。我妈听见笑着说就是偏心,偏心不行啊,谁让你懒,什么活也不干。我妈说着又像变魔术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把奶糖,扔到妹妹跟前。
妹妹显然也很惊讶说,大白兔奶糖。我妈说挺好吃的,你两一人一把。我妹剥开一张糖纸递给我妈说,妈妈,请享用。我妹有时候挺淘气的,也挺皮的,也很搞笑。妈妈笑着侧过头说不吃,一脸嫌弃的样子。我妹非要让我妈吃,我妈拗不过我妹,只好从我妹手里接过去吃了。我妈说味道还挺好的。我妹来了一句,我姐姐最喜欢吃大白兔奶糖了。我一愣说你怎么知道。我妹说我早就知道了,那个林。妹妹赶紧打住没再说下去,转移话题说挺好吃的。我妈好像听出什么,问那个林是哪个林。妹妹说没什么。说完,妹妹低下头不再看我。
我妈也没再追问,说你们要是喜欢吃,明年过年的时候咱家也买一大袋,让你们吃个够。我被妹妹说的不由伤感起来,想起去年过年,妈妈不在家时,林凯来找我给我送的就是大白兔奶糖,我妹刚才肯定想说这个,只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收住了。
空气瞬间安静,谁也不说话,我妹妹一直低头玩弄手里的大白兔奶糖的糖纸,我看着大白兔奶糖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有妈妈一个人在一旁忙着,往锅里添上热水,把剩下的水饺放到蒸笼上,再把蒸笼放到锅里,最后盖上锅盖说,你爸回来让你爸吃点水饺垫一下,一早起来他也没吃多少。
妹妹好像受到妈妈鼓舞,抬起头说,妈,中午咱们吃什么。我妈说你爸回来让你爸掌勺做菜,我是不会做菜,你们想吃什么就让你爸做什么。我妹说那也行。我妈忙活完,我妹赶紧让我妈上床暖暖。这时,我觉得妹妹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特别懂事乖巧。
爸爸回来时,上午已经接近十点。爸爸进厨屋后拍了拍身上的雪以及帽子上的雪。爸爸的棉帽是类似东北戴的那种戴耳朵的帽子,两个耳朵可以系上去,也可以放下来捂住耳朵系在脖子下面。爸爸解开系在脖子处的细绳子,摘掉帽子,又拍了拍帽子上的雪,一边跺脚一边说雪下的真大,看样子能下到天黑。
妈妈说你做菜吧,我已经把锅坐好,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爸问我妈想吃什么,我妈说吃什么都行。我爸心情很好,不由笑了,说可没有什么都行这道菜。一边说一边脱外套,脱完外套又问我和妹妹想吃什么。我和妹妹也不知道吃什么,只好说随便。我爸提议说,要不调个藕片,炒几个热菜,再做个鱼,最后来个水汆丸。我们纷纷附和说好。我妈说她困了,先睡会,让我和妹妹给我爸打下手。
我妹给我爸剥了一个大白兔奶糖,我爸吃了说好吃。我妹建议说,爸,明年咱们也买这个糖吧。趁我爸心情好时,不管提任何要求,我爸都会答应。我妹提要求可会挑时候,从小就会看眼色行事。我爸笑着说买可以买,只不过要努力挣钱,努力挣钱才能给你们买好吃的。我妹接了过去说,爸,我相信你。我爸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原来在这儿给我留着坑让我跳,我家老二心眼真多,拐着弯儿的让我使劲挣钱。我妹也笑了说,反正你挣的钱是我和姐姐的。
我爸就说,老二,别坐着说话了,打个下手,把葱蒜剥了,把菜洗了。我妹很不情愿地说你怎么不让我姐姐去弄。我爸笑着说该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你吧哒吧哒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让你干或让谁干活,要不然也对不起你说的话。我急忙说让我去吧。我爸说你别动,今天就让老二一个人打下手,她不打下手,咱们都不吃饭。我妹一听站起来又坐下说我不弄了。我爸笑着说,你不弄,简单,也不用吃饭了。我妹不得不站起来说,看在你们平常什么都不让我干的份上,这次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我爸笑着说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完我们不由笑起来。
说是那样说,我和妹妹一起给爸爸打下手这样也快,按照爸爸的吩咐早点完成分配的任务。外面下的雪很大,院子里水缸里的水早冻成一团,掀开水缸盖子,一个晶莹光亮的像是钻石水晶的豁口赫然映入眼帘,水缸里面周身都是一层一层的冰,里面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棱块。我妹像是突然受到启发说,夏天吃的冰块说不定就是这样造的,往水里放几块冰糖或者糖精,在低温下冻成冰块。
我妹在院子里喊道,爸,夏天吃的冰块是不是就是这样造的。我爸没听见就问我妹妹说的什么。我妹急忙说没什么。爸爸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才做好饭。爸爸说做菜做晚了,要不然还能再做几个菜,实际上爸爸做的菜已经够多了。我和妹妹早就急不可耐的大吃一顿,关键是爸爸做的太香了,我和妹妹一直耐着性子等到爸爸做完最后一道菜——水汆丸子。
爸爸做完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后,颇有成就感地说这下丰盛了,估计吃两天也吃不完。妹妹叫醒妈妈起来吃饭。动筷之前,爸爸又放了一串鞭炮,霹雳啪啦的响彻院子,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大年初一到大年初六这几天,几乎每天放鞭炮,走亲戚的,家里亲戚多的,这几天都不会消停。从大年初二开始,就开始正式走亲戚。
吃完饭,我和妹妹收拾完,就回自己房间了。爸爸吃完饭就回屋睡觉去了,吃完饭容易犯困,另外起的也早。我和妹妹回自己屋后,一时睡不着,我们就开始写作业。妹妹遇到不会的问我,我会耐心地给她讲完。平时我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遇到妹妹问我问题,开始好好的,讲了三遍甚至四五遍以后她还听不懂,我就莫名冒出一团火,耐心值瞬间降为零,恨铁不成钢,想骂又不能骂,想打又没能打,最后欲哭无泪地说,放弃吧,过一段时间回头复习说不定就自然而然就懂了。很多时候,我都是这样,所以说复习功课和预习功课一样重要,学完并不能随后一丢,完全抛在脑子后面。
我想要检查妹妹作业时发现她打瞌睡,头一高一低,看上去特别难受。虽然我不想叫醒妹妹,但又担心她睡不好,还不如痛痛快快睡一觉,睡醒了,头脑清醒以后再学习,这样学习效率更高。我只好叫醒妹妹让她上床去睡,妹妹带着困意说,我先去睡会,睡醒了再做题。对此,我哭笑不得,但又拿她没办法。妹妹一看书做题就犯困,而且睡的很快,也能睡的很香。说来,我竟有几分羡慕她。
我一口气做了十页寒假作业,恨不得一下午就把所有的寒假作业做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就像不可能一口气吃个大胖子,凡事都需要一步一步来。还有十五天就开学了,这意味着十五天以后,春天马上要来了,天气马上暖和起来,我也能回到学校在班里见到林凯。一想起林凯,我就静不下心来写作业。怪不得,老师家长一再强调不让早恋,早恋真的能分散注意力和精力,从而耽误学习。不过,我和林凯并不是早恋。
剩下的时间,就是做作业,复习课本,预习新课本。新书已经发下来了,我实在静不下心来做题就开始看新语文书。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语文这本书,但是我喜欢看语文书里的课文,喜欢读课文里的故事。每次发新书时,我都是一口气把语文从头看到尾,中间一篇也不拉,除了文言文部分。
这是我第二遍翻新语文课本,里面的故事对我来说早就有了印象,但我实在无事可做。那时候,可不像现在有手机,最多的就是看电视。我家电视机根本没几个台,也没什么好看的。平常,爸爸都是看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
这场大雪一直下到傍晚,才算停下来,下了一夜一天。到了夜晚,还像白天一样清晰可见。厨屋煤球炉里的火苗窜的老高,像是挥动着双臂跳舞,一个孔冒着一个扑腾腾的火苗,火苗像是年轻人,充满青春活力。厨屋空间本来也不大,屋子里很快热起来,比白天还要热,在厨屋里时间呆久了,额头直冒热汗。爸爸坐在床沿上望着窗户,突然间问我们打不打扑克牌。之前在李蕊家写作业时,我们经常一起打扑克牌。那时,我并不讨厌打扑克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了。可能打扑克牌的次数多了,就觉得没意思。妹妹说赌什么。我爸说给你们的压岁钱当赌注吧,一局五毛钱。我妹说玩什么,我爸问我玩不玩,我说不玩。我爸又问我妈玩不玩,我妈也说不玩。我爸说两人玩,没什么玩的。我妹就鼓动我妈,我妈随后加入他两打扑克。
我爸一边洗牌一边说邻居谁家大年初一以后,不是麻将就是扑克,也不玩赌钱的,要么赌花生要么赌玉米粒,就算玩赌钱的也是一局五毛,从大年初一打到大年初七,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每天都很热闹。我妹一听也来了精神说,家里没麻将怎么打麻将。我爸说要是想打麻将就去借,他知道谁家有闲置的麻将。我妈没好气地说你没事又出去打麻将,输了多少。我爸笑着说,没多少。我妈瞥了我爸一眼,说肯定没少输钱,这要是赢了,就算赢一毛钱,回来也会炫耀一下。我妹问我妈怎么知道,我妈说我们还没出生时,当时给我爸三百块钱买小猪仔,我爸买了麻将,原本打算喂一头猪来年卖大钱。
我爸也没生气,笑着说猪仔卖完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家。我妹说听你们的意思,我怎么没见过咱家的麻将。我妈说第三天就卖了,哪有闲钱买这个。我妹和妈像是说相声,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捧哏一个逗哏。我爸被我妈说的嘿嘿直笑。
如果我妈不说这事,我也不会知道爸爸年轻时打麻将。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妹和我妈又聊的热火朝天。我爸问还打不打麻将,要是打麻将,他就去邻居家借。我妈没好气地说,不打。我妹和我妈一个鼻孔出气也说不打。我爸见状说那打扑克吧。
他们三人打扑克时,我就回屋了。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只好做作业,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没想到,他们三人玩的很开心。不知多久,妹妹大喊姐姐,过来打扑克。我说我不玩扑克。我爸又喊我去打扑克,我说我不玩。也不知道他们说我什么,接着就听见一阵哈哈大笑。不过我能猜出来,我妈肯定给我妹说我小时候让人捧腹大笑的囧事。
我刚钻进被窝没多久,我妹就进屋了。她笑着说姐,你怎么不打扑克。我说我不想打,浪费脑细胞。我妹听完笑了,钻进被窝说,姐,这次没打扑克你节省多少脑细胞。我没好气地说反正我不喜欢打扑克,没意思,对那也不感兴趣。我妹又问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对书感兴趣啊,天天抱着书,也不怕变成书呆子。我说怎么会呢,读书使人明智,学习让人进步。我妹笑着说,我猜你就会这样说。
我刚想说什么,妹妹说那也不能死读书,天天读书,该玩还得玩。我知道妹妹的意思,说我知道。妹妹说不说你了,一说你又不高兴了,关灯睡觉。妹妹说完就把灯关了。透过窗户看外面依旧能看清外面的世界,亮堂堂的,就像有月亮升起的晚上。妹妹突然打破平静说,姐,我觉得林凯人挺好的。妹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我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她的话。妹妹见我不说话,就问姐你这么快就睡着了。我说没有。我妹说你怎么不说话。我说不知道说什么。
我妹说,说什么都行,你不觉得林凯人很好吗。我轻轻说了一个字好。妹妹说要是我也遇到对我这么好的一个男同学,我一定会做梦笑醒。我觉得妹妹有点奇怪,就问她怎么突然说这个了。我妹说白天吃大白兔奶糖的时候我就想起他了,难道你没想起他。我说好好的想他做什么。我妹扑哧笑了,在照进屋里的光亮里我看见妹妹的笑脸。我说很好笑吗。妹妹说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说完,我妹又笑了。
我被我妹笑的没了底气,我妹说姐,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傻,你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孩子,如果你真傻,也是傻的可爱,傻的招人喜欢,尤其是傻的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妹是夸我还是损我,说你夸我不容易啊。妹妹说本来就是啊,你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说废话,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
妹妹说我当然知道了。我没明白妹妹想说什么,就问怎么突然说这个了。妹妹说因为我羡慕你啊,从小到大我都羡慕你,你有的我都没有,我以为只要我长大我就会有,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我以为妹妹说爸妈偏心眼,安慰她说爸妈说话就这样,你别放心上,有时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我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才不会那么小心眼。我顿时被妹妹说的哑口无言,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望着窗外明亮的光线,恍如隔世,真是时间好快啊,跟在我屁股后面颠颠跑的女孩儿一眨眼又长大一岁。
妹妹问我还记得叶小龙吗,我说怎么了。妹妹说刚才说话的时候提到他了。我心里苦涩一下,也不知道现在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妹妹说起五更时,咱爸去他院子里磕头拜年了,叶小龙爸爸回来了,叶小龙没回来。我嗓子像是卡住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妹妹说咱爸说叶小龙现在长的可高了,以后也是大高个,像你一样是个大高个。
我安静地听着,想问一些关于叶小龙的问题却张不开口。妹妹说要是叶小龙回来就好了,我都想他了,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好几年不见,他肯定认不出咱们了,说不定他站在咱们面前,咱们也认不出他了,咱妈说像咱们这样年纪的人正是长身体,发育最快变化最大的时候,一年一个样,隔上几年不见,走在大街上遇见都不敢相认。
我觉得我妈说的对,时间太快了,如果我不是和妹妹天天在一起,我都不敢相信我妹妹这么大了,别说几年不见的叶小龙。妹妹又说这个叶小龙也真是的,也不说回家一趟,县城有什么好的,就算让我当县城人,我还不愿意呢。妹妹傲娇起来,也是没谁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和叶小龙还是有很大差距,至少他是县城里的人,我们是农村人,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把我们分开,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也许有天我和林凯也是这样的命运,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那道鸿沟就像银河,谁也别想跨过去。
我控制下情绪说,别说叶小龙了,说不定他早就把咱们忘了,忘了也能理解,我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也挺好的。妹妹生气地说,他爸妈不也是农村人吗,他不也是农村人吗,他家有本事别种地。只要他家还种地,就是农村人。我说这是两码事,反正以后你少提他,提他有什么用,没有一点用。
妹妹说我就是刚才听到爸爸说起这件事,要不然我才不会提他,让我提他我也不提他,好像他有多金贵,好像他鲤鱼跳龙门成了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我也要在城里工作生活,我也能成为城里人,不过我不稀罕。
我知道妹妹说的这些话是真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差距。也许在我心里,我们和叶小龙还是有差距的,而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感觉妹妹好像还有话要说,却一直沉默。不知多久,我问睡着了吗。妹妹说没有。我和妹妹保持沉默,想着各自的心事。
我很想问妹妹在班里的情况,有没有对他的好的男生,有没有喜欢他的男孩子,我想我妹妹性格这么好,一定会有人喜欢他。妹妹不知道的是,我发自心底的羡慕她,特别羡慕她的性格,要是她的活泼开朗分给我一半就好了。
我转过身枕着胳膊望着窗外,白雪把整个夜晚照的清澈见底,好像我们生活在水底,生活在龙宫。明天开始,这些雪将会开始融化,一片一片的从地上飞到天上,变成天上的云,海里的浪,湖泊里的眼泪,历经千山万水,千变万化,像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修成正果。
忽然觉得人和雪一样,先是从泥土里出生,后又变成泥土,长出一颗小草,长成一棵大树,长成一片庄稼,被牛或羊吃掉,人又把牛和羊吃掉,好像牛和羊间接把人吃了一样。不停的重复,循环,生生不息。可是,人们总忘了这些,也想不起这些,他们只顾着自己的生老死别,爱恨情仇,功名利禄。世人最忘不了这些,谁都逃不了这些。
初三,我们一家人去姥姥家走亲戚。由于当时姥姥隐瞒妈妈离家出走,我和妹妹对姥姥始终亲不起来,所以我和妹妹并不情愿去姥姥家。如果说我们没有埋怨姥姥,那是不可能的,尽管没人在意我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和妹妹从未对爸妈说过这些心里话,担心说出来会让妈妈心里难过,所以爸妈也想不到我们心里会这样想。在爸妈再三催促下,我们还是去了。
每逢大年初三,姥姥家院子里屋子里到处都是人,很是热闹,大家在一起笑声不断。我妈在姥姥家排行最小,结婚最晚,我和妹妹年纪也是那些孩子们中最小的。虽然哥哥姐姐们不少,但我们无话可说。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小孩子,就算他们说了,我们也听不懂。他们玩他们的,他们说他们的,只要我和妹妹在一起就行。
我和妹妹坐在角落里,像是受气包子。不过,我两早已司空见惯,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待遇。尽管情形有些不容乐观,这个时候我和妹妹却是空前的团结一心,我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我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形影不离,两颗心紧紧连在一起,走到哪儿都是手牵着手,根本没人注意。
虽然妹妹在家和学校活跃,但在我姥姥家很安静。我和妹妹都有一种感受,无乱我们多么乖巧懂事,我们始终无法融入这些人,也无法适应这样的场面,依旧没人注意到我们,也没人喜欢我们。在姥姥家最大的感受就是倍感拘束,而不是亲切。
可能,我和妹妹在姥姥家没有感受到亲情,也就觉得和他们没有感情。
感情这东西真的太重要了,虽然这个词说起来听起来虚无缥缈,但是没有情感的衔接,那绝对是陌生人,不是陌生人形同陌生人,换句话说还不如陌生人,至少陌生人迎面而来还会淡淡一笑。
毫不夸张地说,我和妹妹要在这一天接受严峻的考验和挑战,一直坚持到离开。我忽然觉得很假,每个人都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表面上谈笑风生,亲戚长亲戚短,一旦遇到事时,都会避而远之,就像躲瘟神,生怕给自己带来厄运。为此,我和妹妹都很不喜欢这里的每个人,如果在我爸妈遇到困难时,他们每个人伸出援助之手,哪怕其中几个人上前帮忙,说几句暖心的话,我们也会感激他们一辈子。原来,这就是世态炎凉。亲人的背叛,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往心口上戳刀子。
我讨厌这样的虚伪,不喜欢见到他们,更不喜欢来姥姥家。妹妹和我一样,刚到姥姥家就开始盼望回去,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