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5

翻过那座山  姜程元

雨从半空中落下，像长长的绣花针一样，织出一幅针脚细密的雨帘，接触到物体表面的时候，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轻轻一触，便迅速消失了，我撑伞走在校园的路上，水汽模糊了我的视线，仿佛映衬着我此刻的心情。

脚步嘎然停下，我望着不远处打着伞戴着帽子，跨坐在电瓶车上的父亲，瞳孔不由地缩了缩。昨日的争吵仿佛在我和父亲之间竖起了一座冰山一般的隔阂，我在埋怨他为何不理解我的同时，也做好了放学后独自回家的心理准备。可是...... 没有多想，我还是一步跃上了后座，耳畔嘈杂的人语嚷嚷声中传来父亲带着歉意的声音:“今天来晚了，车停得远，让我儿子辛苦了。”我怨气充斥的心一时被搅得不知所措，竟没有吱声。

车子在路上缓慢地骑行者，似乎过了一个世纪还要久。我愣愣地看着满天的雨，雨露凝结在父亲隐隐泛白的鬓角，又被风吹散。我察觉，面前这个灰色的宽大身影与自己之间仿佛横着一座山，让人开不了口。沉默肆意蔓延着，我不愿翻越那座山，不想去理睬面前的父亲。寒风让人打了个激灵，好似风吹开了记忆泛黄的书页，断断续续地浮现......

那时我还很小，正是依恋父母的年龄，雨天回家父亲总会骑着他的摩托车，把我放在前座，自己坐在后座骑行，一手还夹着把伞。我一抬头就能看见红色的伞幕下父亲略有胡碴，黑红滚圆的脸，以及向下投来的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似乎从没说过手酸......此刻，我坐在后座手上打着伞，风吹过来，巨大的压力如山一般压得我手腕酸疼。

雨似碎玉，盖下满天地的珠帘。父亲总算打破了沉默，“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呢？”我握着伞的手早就酸了，现在却觉得胸口似乎更酸，应道：“也许吧。”“不是我不让你买小说，可是你要这又有何用呢？”我的思绪完全逸散在了雨中：“那部书班上好多同学都看了，成天讨论，我也想了解......” 父亲的身子抖了抖，随即又叹了口气：“你知道，从小到大只要条件允许，我什么没有给过你？只是你要想清楚，此书对你的学习是否真有益，三思而后行。”

父亲的话有如雨声，滴滴敲打在我的心坎上，他用一如既往的爱包容着我所有的任性。惭愧的我终于跨出最后一步，翻过那座不理解的山，扑向山后父亲那海洋般的怀抱。“嗯，我听你的！”我抬起头，悄悄拭去眼角的复杂之情。

父亲顿了顿，回过头来，我看不清他的脸，但看到他上扬的嘴角，宛如翻越山岳之后那无比耀眼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