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生长

“厂里来信了?”淑华有气无力地声音从里屋传来,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狭小的空间,硬是给她专门隔出来一个房间,厚重的布帘将阳光隔离在外,她很久没感受过阳光了,万物生长靠太阳,淑华知道,她快不行了。

厚重的呼吸声混杂着碗筷碰撞和咀嚼声,是老林夜班回来了。以往淑华听见这个声音,她才知道,是天亮了。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再灵活地走动,在里屋里苟延残喘,她想走,可老林不让啊。

天气越来越冷了,老林看着呼出的白气,猛吸了一口烟道:“安心养病,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一声似有似无的哀叹在小屋响起,太轻了,老林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叹的气。以前娘还没走的时候,她总说,要盖个大房子,娶个媳妇,还要送她走,她只有一个儿子。娘病重的时候,老林娶了淑华,隔壁的婆婆说,这样一欢喜,娘的病就会好了。可就在外面欢天喜地的时候,娘闭上了眼。老林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尽力做了,可事情却总是背道而驰。他不喜欢这个世界,总觉得没咂摸出滋味来。娘走了,伤心之余,他又感觉是完成了一件任务。

老林喜欢后山的崖,离它无限近的时候,他总想飞下去,娘看见过一次,也没责备,就说了一句话——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从那以后,老林再也没去过。

可没过几年,淑华又病了,县里的医生说治不好,老林不信,卖了地带着淑华来到了大城市,那个医生总是给一堆花花绿绿的药丸,老林不敢告诉他,他觉得自己也病了,可老林看着医生眉间的皱痕,又觉得,还是算了。

老林找了份工作,在厂里,淑华的药丸消耗了他们的大部分积蓄,可总也不见好。可最近,厂里来了一批机器,需要的人少了,必不可免的要走一部分人。消息还没下来的时候,老林就拿到了他的最后工资。他这个外乡人,这个高楼耸立的城市,第一次感觉到了悲凉。

厂子离出租屋五六公里,老林走了三个月,磨破了两双鞋。最后一次去医院,医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老林也不敢问,医生说了他也听不懂,他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听,医生叹了叹气,拍了拍老林的肩膀说“带她回家吧,想吃点什么吃什么。”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却红了眼眶。

灰暗的出租屋里,老林守在淑华旁边,地上零散着打包好的包裹,他要带她回家。娘以前经常讲落叶归根,人也要回家,才算有始有终。

可回家没几天,淑华就就走了。老林带着淑华去了后山,到了崖边。

终于结束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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