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重症病房里的圣诞节》

        生和死同时在医院里盛放。

        作者在《重症病房里的圣诞节》中写道:医院一楼是门诊大楼和停尸房。可以随意打发的疾病,和已经被疾病废弃的身体,比邻而居。生和死同时在这层盛放。

        他说生和死同时在门诊一楼盛放。门诊一楼,只是医院这个庞大机构的一小部分。生和死,原本是同时在医院里盛放。

        医院,是每个人最不想去,有时候却被叫疾病的恶魔拖拽着去的地方。黑狗达是因为父亲中风,心脏动手术在医院住院才去的。也是在医院里,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目睹了人世间的生与死,真与假,悲与痛。

        在医院里,他不愿意和别的孩子交朋友。虽然他们有不同的故事,但他们的悲伤相同,连快乐都假装的一样,他们有一样被泪水洗澈的眼睛,同样是病人家属的身份。这些相同点,反而会让他们产生距离感,他们不希望照镜子似的去看见自己的内心和满身伤痕,不想窥见自己的惶恐与悲伤。

        人和人,在这里,是那么近,又那么远。为了保护自己,连那个清洁阿姨都不愿意和任何人成为朋友。这里的人,都很脆弱,所以需要一副冰冷的心肠去保护自己,减轻自己心里的疼痛。这里的人,都很坚强,他们不断和各种恶魔作斗争,还笑着去安慰他人。

        可疾病不会因为你乐观和坚强就离你而去,就像那个漳州阿伯。他的乐观开朗,仿佛他很快就战胜了疾病,很快就可以离开重症病房,可,疾病没有因为他的乐观特赦他。

        疾病也不会因为有人为你歇斯底里地悲伤就同情你。那个在圣诞节里放烟火的小男孩,终于还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烟火很美丽,就像他的希冀那样,他对父亲爱很深,融入了那绽放的烟火。他的悲伤很浓,他的疼痛很真,可他所伤所爱,终于化为烟火。

        黑狗达不愿意和医院认识的同龄人交朋友,在漳州阿伯走后,再不愿意和医院里任何人交朋友。可他终究还是个心软的孩子,所谓的冷漠不过是他认为最能保护自己的躯壳,那颗温暖的心,还是会偷偷地关心别人,还会有深深的悲伤。他会给那个讲笑话的漳州阿伯带上红烧肉,他会偷偷关注着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一家之主”,他会为那个男孩落寞伤怀。

        他说他理解那个清洁阿姨的冷漠,我也理解了他的拒绝背后的善意。一开始,我们都曾想要用自己温暖别人,可当每一次温暖都变成痛苦的回忆,渐渐地,我们就承受不住了,既然这样,“铁石心肠”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东西,我们能逃避,也可以假装看不见,可那不经意的眼光里流淌出的悲伤,只会无限放大我们内心的悲痛。

        就像那个清洁阿姨,在连体婴儿出生后,她时时都在牵挂。她心怀希望,时时播报这新生儿的近况,可结果,是让她再次沉默的悲伤。她的沉默,是世间最大的无奈,也有着最深的伤痛。

        生与死同时盛放在医院里。在这里,死亡是常事,平常的就像一日三餐,它是这里的主宰,也是疾病的老朋友。它是每个人都恐惧的,也是每个人都敬畏的恶魔。在这里,生命在希望与绝望之中挣扎着,交错着。妇产科是医院最让人开心的地方,这里,没有那份沉重,也少了那些压抑。生命之初,本就该是轻盈的啊。

        纵使是百般滋味,纵然是万千疼痛。有些东西,还是要经历的,逃也逃不掉。黑狗达的父亲,终于要做手术了。母亲心疼的坚持不下去了,她让这个小小一家之主做主。

        医生们,用“职责”二字去揭开叫乐观的面具。他们认认真真地去履行任务,说着让家属害怕紧张不知所措的术语,也直接给出了生与死的可能性,用最冷静最客观的也最旁观的角度跟家属沟通。他们决定着病人的生死,主宰着成功与失败。

        当那个新来的医生和护士长谈恋爱时,大家都紧张起来了。他们想出各种办法,去努力促进护士医生的感情,只为了,他们别感情用事。或许是心理作用,也许他们的招数奏效了,医生对病人的态度真好了许多。

        在动手术前,他按照医生的吩咐,极力去勾起父亲活下去的欲望。他没有买父亲最爱吃的卤鸭,说自己照顾不了家人,不让父亲见其他亲朋……

        父亲进手术室了,父亲迟迟不出来,医生出来了,又进去了别的医生,家里人开始哭,医生出来了,手术结束了,手术成功了。他终于没有失去父亲,他终于可以不用为激起父亲生的欲望说的话做的事而愧疚。恐惧,留在天台上一个十六岁少年的落寞背影里。他终究还是个少年,那个稚嫩的一家之主。

        黑狗达说,疾病王国里,也是分大小的,谁越残酷越血腥,处的位置就越高。那些重症病房里的疾病,每一个都很残忍,每一个都很血腥,每一个地位都很高。这里有许多疾病,有许多人,但都有一个身份,就是重症病人。他的父亲,也在这里,也是重症病人。

        当一个人快要失去时,才最煎熬痛苦。不舍得看到父亲受罪,不忍心看到父亲憔悴,心疼,恐惧,害怕,这些滋味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所幸的是,他没有在那个残酷的医院失去父亲。

        而我,却失去了爷爷。

        这是一块无法被揭开的伤疤。医院里的药水味,亲戚的哭喊声,却无法阻止,爷爷的离开。对于那一段记忆,我再也记不清,也许是不愿想起,就深深埋在回忆。只是从妈妈奶奶的只言片语中,重又获得了从前的记忆。

        “那个时候,心跳跳动显示“8”,痛到难忍,爷爷却一句话也不吱声啊……”

      我看到妈妈和奶奶眼角若有若无的眼泪,生命总是这样,离开的总是那样快,快到还来不及珍重地说一句,“再见”。

      天堂里的爷爷,我很想你。我也相信,你只是脱离了皮囊,灵魂依旧在高处,自由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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