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九)


昏黄的暮色透过残缺败落的窗户投映在她凌乱的发丝上,她抬直脖子,一阵酸痛感瞬间袭来,“嘶啊……”

  

一同倒吸冷气的还有一侧的贺大人,因与歹人搏斗,他的伤势更重。

  

大门被猛地踹开,扬起厚厚的灰尘。一位蒙面持刀的歹徒行至俩人身前,在茅草上放下两个馒头便离去了。

  

曦月大喊着解开绳子才能吃饭,绝不外逃,贺大人也好说歹说,那人却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俩人只好忍着酸痛扭动身体,可手被束缚着,就算咬到馒头,也会致使其滚落在地。

贺大人劝曦月节省体力,少闹腾,曦月往柱子上一靠,顿时委屈起来,“你闲我闹腾,你现在闲我闹腾了,还不是为了帮你破案。”

“谁要……好了歇息会。”

  

“刚刚都歇息那么久了,睡不着。”

  

她埋怨了一阵,不见贺大人有动静,便撞了几下柱子,用肩膀去挤他的肩膀,见他依旧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她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荒芜破败的庭院。不知不觉,月儿已经移上老树梢头,夜幕悄然而至。

  

一片玉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她肚子空荡荡地,内心一片坦然。

  

贺大人被窗外乱叫的乌鸦惊醒,随意摆动下身子。

  

她轻声询问,“你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侍从呢?怎么还没来救你?”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小周啊,在北边的营地里,大概准备着同异族谈判的事情,现在我不见了,他铁定更忙了。”

  

“我阿娘肯定找我找疯了。”

  

月色渐渐笼罩在两人漆黑的小角落里,寒夜初凉,两个人不自觉地向对方靠拢。

  

“你说什么人敢动我们?一个朝廷命官,一个侯爷的孙女。他有几个脑袋掉啊?”

  

“我也觉得奇怪。”他忽然睁大双眼,“不对,一定不是因为玉戒。扔给我们玉戒的男子是从左袖掏出的,而那人在人群外抬动的分明是右手。”

  

“这么说那枚玉戒是假的?”

  

“不错,不过都这个时辰了,他们却没有动静,只是想把我们困在这?”

  

“会不会是想敲诈银两?”

  

“谁敢在我们两个头上打主意,你阿爷不得找人把他拖在马背后绕着整个草原跑一圈?”

  

二人皆细细思索此事原委,咕噜咕噜的声音又从曦月肚子里响起,贺大人疑惑地向四周张望。

  

“莫非不是平洲人?也不是魏国人?”她问道。

  

“看他们用刀的手法,像是东胡人。”

  

“我又没结仇又没结怨的,他们应该是冲你来的。”

  

“何以见得?”他侧耳倾听。

  

“汉族大户多与东胡人不相融合,嫌其粗莽。除了我们这些贵族子弟尚习汉家儒术,借鉴礼仪经典,北边归顺魏朝的东胡人饮食,生活习惯都大大不同于汉人。北方东胡人的几位领主不安抚就不错了,像贺大人这样亲近汉人的实在少数。”

  

“哦,”他笑了两声,饶有兴致地问,“我亲近汉人,东胡人便要绑我,他们对我的恶意就这么大吗?”

  

“东胡人只知大人倡农耕,修水利,不知帮汉人赚了多少银两,而自家的牛羊要吃草,地方不够,内斗不断,您却不曾管管,自然记恨你。”

  

“呵呵,”他自嘲似的笑笑,“那加修水利还可以稳固北方的盐池,他们就看不到这一点吗?”

  

“那盐池毕竟是官家产业,他们能获利多少?等过两年朝廷把盐池开采的事项交给你,您倒是两头赚了,可他们呢?爹爹几次要他们同汉人学农事,他们南下没几天东家吵一架西家吵一架,搁了东西又跑了。诶,大同之路崎岖噫!”

  

“没想到,你平常玩乐不恭,竟也关心此等国事。”他笑着闭了眼,笑容却渐渐沉了下去,“糟了,明天的谈判有问题。”

  

她扭转身子,看清他微蹙着眉头,“别担心,不是有周大人吗?”

  

他缓缓舒了口气,“小周是我的亲人,我相信他。”

  

“原来不是你的侍从?”

  

“十岁起,父亲便收留了他,我们俩一起长大,父亲去世之后,他陪着我一步步成为大人,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慢悠悠地吐着字,眼眸映着透亮的月光,像在诉说一个很了不得的故事。“你别看他性情古怪,那是因为他小时候在战乱中吃过苦,对人缺乏信任,但是他却肯辅佐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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