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泉州开元寺

游开元寺,于本生院书阁得一《六祖坛经》,封扉尽轶,幸内容俱全,踅至弘一法师旧舍前,阳光熙暖,鸽声咕噜,有石如几,遂展书翻阅,不觉日渐西斜。

独自一人出行,只因为久在海湾一隅,出则劳作,归则宅藏,不知不觉已年过三十,茫然若有所失,人说六道轮回,能生而为人,实在是莫大的造化,而蒙此眷顾却懵懂无所知觉,无所行为,无所颖悟。营营于求温饱,怅怅然患得失,眼看华年将逝,时光不再,忽然的就惶恐不可终日起来。

出来行走,也许不在乎到哪里,甚至不介意向何方。也许只是为了在路上时血液能加速流转,而加速了的血液能有助思索罢,人为何来这世界,当如何度过只此一回别无分号的短短数十岁月?当离开的那刻心中将会是惊惧悲呛,亦或是宁静祥和?身的毁败,灵的幻灭是遁入了虚无,还是化作了永恒?

六祖慧能本是个边远山民,不识文字,未习礼仪,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觉悟,明心见性,妙偈惊人,得到五祖垂爱。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道家所谓虚,佛家所谓空,义有所别却都着力于发挥这个无字。无就是没有,无名无色无我无烦恼,连我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烦恼。问题是明明这世间有个我,从这个我,望眼出去才知晓有这五色的世界,从这个我听进来方明了有这个热闹的人间,那么谁将告诉我,怎么让我不再是我呢?

人的一生当怎样度过,当我停下脚步这样想时,我的人生并未肯回头等我,而是顾自走向前去,我想莫非它也并不愿意我寻求这个答案,因为它不愿我徒劳的追逐镜中的月?

佛堂前的鸽子忙碌的追逐着僧人手中撒出的谷物,无暇为所得的这一粒欢喜,也无暇为未得的那一粒痛惜。上帝赋予人思考的能力,让人可以去穷究鸽子所不能明白的迷境,而当人们艰辛跋涉穷极智慧探索这迷境,却原来空空如也,本来并无一物,当痛苦的苏格拉底卸下行囊倚树小憩,他是否曾稍有迟疑,艳羡那饱食饲料后酣睡如饴的糟糠氏?

转念又想,自古来多少修持之士,晨功晚课诸般辛苦,只为扫除一念无明,以了脱生死,如今他们又到了哪里,他们是否有找到自己的答案?

佛讲人有三生,每个人都有着前世与来生。其实六度众生也并无多区别,强分贵贱乃是人为。人也好飞鸟游鱼也罢,无非是能量存在的一个形式,也许前生的你是一团火,也许来世的你是一阵风,就是今生作为人一个,你又是谁呢?当你吐故纳新,体会感悟,时刻都在与宇宙万物作物质的交换,情感的交流。昨天的你死去,今天醒来的是新的你,今天的你入梦,明日岂不是又获新生?甚至于,人本无所谓来世今生,我在与不在,有与无,色与空,知或不知,嗔与喜,忧伤与欢乐,在我身前这长条石几看来,不过是庸人的痴妄罢了……

出得开元寺,华灯已初上,钟楼下飘来肉粽的甜香,据说这是泉州一绝,直闻得我食指大动,不由加快步伐。呵呵,且让我纳须弥于粽子,以我小小肚肠溶融造化,妙参菩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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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把之前放在各处的文字都归拢在一起,本文写于2012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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