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手唱的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每当静静聆听孙燕姿用她独特的嗓音,讲述小时候,讲述外婆,总也忍不住想起我的小时候,我的外婆。我叫外婆为姥姥。
三岁以前我跟着姥姥、姥爷长大,直到三岁才回到爸妈身边上幼儿园,假期又被送去粘着两位老人。自然而然,我和姥姥姥爷的感情就分外深厚,我对于童年的记忆也多数与姥姥姥爷相关。
每当我提起小时候的记忆,爸妈都很诧异,原来那么小的我就已经开始记事,虽然很多都是残缺的碎片。
一顶贝雷帽,藏不住的臭美。那是一定红底黑点的绒布贝雷帽,就算现在问妈妈,估摸着也回想不起是谁给我买的了,但是真心很喜欢。以前姥姥每年都会帮我拍张照片,有一张就是我戴着这顶帽子,两眼带着点点无措,点点警惕,侧伸着手臂,听说是在找寻走出画面的姥姥。原来,我对姥姥的依赖从小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其实直到现在,每每看着这张照片,依然觉得很漂亮,我说的是这顶帽子。
一把粉笔,完成我的启蒙教育。从幼儿园开始,我对数学就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爸妈私下里觉得,这不得不归功于姥姥和一把又一把的粉笔。当时似乎并不时兴给地板贴瓷砖,所以姥姥家的水泥地就成了我的第一本练习本,姥姥就用粉笔在地上写写画画,教我识字,教我算术。
一碗冰淇淋,是童年对于美食的记忆。小时候有种冰淇淋,是论勺卖的。夏天的时候,家属院门口就有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侧绑着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盛着打成沫儿的冰碴子,一毛钱一勺,放在纸杯或者纸碗里。就这简简单单的味道,肆无忌惮地诱惑着我的味蕾,隔不了多久我就叫着姥姥要求接姥爷、二姨、舅舅们下班,一到院门口就能满足我这张嘴。没长大的我耍着大人一眼看穿的小聪明,姥姥也只能在保证我吃不坏肚子的情况下装作不知道。
一道疤,不大,留在我左边的嘴角。直到现在还清晰地趴在原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果然还是有一定依据的,若不然,我现在不安分的猴样儿怎会在那么小就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算是相对完整的最早的记忆了吧。
依照这个相对完整却依然残缺的记忆,那应该是个上午。家中只有我和姥姥,姥爷大概是去上班了,我被安顿在床上玩儿木鱼,姥姥赶紧麻利地去刷锅洗碗。我一直很好奇,家人为啥给我买个木鱼,又丑又吵的,而我居然玩儿的不亦乐乎。
接着,我在哭,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因为有才的我不知怎么拧的,就摔坐在了床上,嘴角不偏不倚磕在了暖气的排气阀上,应该很疼吧,虽然记不得了。
下一个蒙太奇,姥姥慌乱地抱着我,用手帕压在我的伤口上,奔波在一条窄细的小巷子里,灰色的砖墙,颠簸的路程,着急的姥姥,哭泣的我。
不知是哭睡过去了,还是记忆断层了。记忆再次连接上时,我已经被放在了桌子或是台子上,一块黄色的油布朝我脸上盖过来。潜意识里觉得,那是一块橡胶,一块污迹斑斑的橡胶。
再次看到蓝天时,姥爷已经在姥姥和我身边,听说伤口处被缝了几针。
二十多年过去了,贝雷帽早已找不到,粉笔印也已清理掉,甚至姥姥、姥爷已经不在那所老房子里住着,就连在几年前偶遇过那种冰淇淋,也已不是儿时那么好吃,嘴角的疤痕淡了,若不仔细找,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只有记忆中的姥姥,记忆中的我,一经碰触,心底难免泛起甜蜜和酸楚。
原先上蹿下跳的小猴子,早已不能被抱着到处逛,也不能吵着要买好吃的,甚至不能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我私自以为只有我在长大,却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原来姥姥、姥爷也在变老,仿佛我忽视了,他们就不会老似的。直到近年才意识到,姥姥马上就七十岁了,姥爷退休也将满十年,他们的皮肤变得干瘪,布满老年斑,腰背不再挺拔,步伐不再有力,甚至因为大大小小的毛病,每年光日常药物就有几千块的开销,他们真的老了。
成长是开心的,却也必须背负一些责任,每当不开心的时候,回想儿时傻乎乎的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姥姥、姥爷,还有爸爸妈妈的关怀,似乎一切也不是不能忍受。每年儿童节,我都习惯对自己,对朋友说一声“儿童节快乐”,不是装嫩,只是希望将童年里的所有快乐刻在骨子里,带着儿时对万物纯真的爱怜和对梦想的希冀,一笔笔描绘自己的世界,也留住那时的纯粹和美好。
有这么一首歌,隐隐透出对过去的哀悼,也彰显着骨子里的倔强,唱的是别人,更是自己,每个听歌的“自己”。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