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声音的奇幻旅行

(一)岚樱的离去

今天和岚樱道别了。

她背着个帆布包,皮箱破旧,扎着清爽的马尾,没有打耳洞,也没化过妆。然后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随意地站着,眉目清秀。是又活脱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初中生,给人感觉这一去就会被贩卖到黑市,眼睛会到一个城市,肝脏会到另一个城市,说不定头和四肢会回来,到时候去参加她的葬礼,她父母会恨死了我,质问我为什么不挽留她。

她看我眼里含着泪水,有点无奈,安静地对我说:“饺子,你别哭了。我就是出去看看,不会有事的。”我用手擦眼泪,不点头不摇头也不说话,就杵在那默默地掉眼泪。岚樱觉着无奈,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我,我接过去擦眼泪,眼泪擦了又掉,擦了几下干脆也不擦了,擦着还怪疼的。

“饺子”岚樱叫我:“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让我悄悄走吧,完了他们问起你就说不知道。”我抬头看她,转身从背包里掏出纸和笔,飞快地写道:“昨天晚上梦到你今天要走,要是我今天没一大早就在你家门口堵你,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你要走了?”

我因为气愤写的字十分缭乱,岚樱都得皱起眉头一个字一个字认,边认边读,等她读到最后那个字的时候我又转回本子,开始我的狂草:“以前也不是没出去过,你要出去说一声,没人拦着你,这回为什么要玩失踪?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我不信你这回就是出去玩玩。”大大地画了个句号,岚樱愁眉苦脸地拿过去翻译,读到一半的时候播音站发出了提醒,火车马上就要开了,请旅客马上上车。岚樱合上了本子递给我:“我要走了,有事以后回来说。饺子,你要保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说完拉着皮箱转身就走,我匆忙拿好本子,伸手去拉她,可觉得这种情况下该说点什么让她回头。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岚樱走的飞快,我怎么也没能追上她,她上了车,在门口终于回头:“饺子,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唱歌给我听!再见了!”

我站在站台上,看着她离去,心里悲伤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

岚樱就是个傻子,我一个哑巴唱什么歌?要是喜欢听唱歌,那就留在我身边啊,等我好了我可以天天唱,天天唱,杜鹃啼血一般,唱死也无怨无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离去,一个人承受这以后的一切,无法言语,也无法躲在她怀里寻求温暖。

今天过后,就剩我一个人了。

(二)与兔子的交易

岚樱长途跋涉三十六个小时,转了三趟火车两趟班车,坐了一个小时三轮车,然后又步行了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果真是穷山恶水之地。”岚樱抱着皮箱,气喘吁吁地站在一间店门口,她现在也有点怀疑这一趟是不是白来了,怎么看这个破屋子也不像是一间正规的医院。不管如何,先进去歇歇脚再说。

岚樱放下皮箱,敲了敲门。没想到门是虚掩的,小小的力道就使门开了大半。

“请问有人吗?我是来……”

“门都让你敲开了就证明里面有人在,你还问个什么劲?”房间里传出人声,态度不太友好。

“呃……不好意思,我是来……”

“还没正式见面就开始急切地想要得到自己的东西,真是没礼貌。”

岚樱张了张嘴,而后安静地闭上了嘴巴,决定就这样不说话先见到主人再说吧,免得又讨一顿莫名其妙的骂。她走到店里,发现这就是一间普通的居住房,现代的家具现代的地板,和外面看到的破烂样子倒是有些不搭配,她眼睛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又看了几眼,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直接越过主人而闯进屋子,你果然是个没有礼貌的人。”

岚樱吓了一跳,猛的回头,发现后面也没有人,只看到地上有一只兔子,立起来看着她。“怎么,被一只兔子吓到了吗,这可不像是来这里的客户该有的反应,按理说你们都应该经历过很奇怪的事的,兔子会说话应该也不是很稀奇的。”

岚樱张了张嘴,脑袋里飞快地思考,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你好,我叫许岚樱,我来这里……呃,很高兴见到你。”

兔子抬了抬前爪,表示回应,而后蹦到岚樱前面:“年轻人,你是来的最早的一个,先上楼休息吧,后续都来了之后会把你们召集起来开个会,到时候我会叫你的。”兔子停在一扇门面前,门锁上挂着钥匙。它抬了抬头,示意岚樱注意钥匙:“一间房一把钥匙,自己保管好,进了房锁好门,自己注意安全,出了事一律不管,还有,别睡死了,叫你你不答应我就把你赶出去!”

“……是”岚樱拿了钥匙,进了门,听兔子哼着小调下了楼,内心开始挣扎: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吧!!这是什么鬼地方?自己不会穿越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吧!饺子还等着我呢!

将岚樱忽悠到这里的是一封信,一封上面贴着邮票,打开后还是用毛笔写的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但是对岚樱的诱惑力很大。整整一张纸就几个字:歌声,是你的吗?来梦里。

后面是写信的时间,精确到分钟。岚樱清楚地记得,就是那个时间,饺子突然不能发出声音了,变成了哑巴,去医院也检查不出任何毛病。饺子唱歌特别好听,岚樱总是缠着他给自己唱歌。他的歌声可以吸引花鸟虫鱼,能给人信心,治好有心理疾病的人,让失去儿子而悲痛的邻居在听了他的歌声后也打消了去自杀的念头。而失去声音这突然来临的灾难让岚樱难以接受,饺子本人却没多大反应,他抱着本子一笔一划地写字:我昨天梦到自己的声音飞走了,回到了它家。它还和我道别了呢,让我过得幸福。

“回什么家?它是你的声音,能回哪去!要回也该回你这里的!”岚樱气地站了起来,饺子拉住她的手,安抚她,露出微笑,表示自己没事的。岚樱最看不得他这样笑,就好像认命一般。饺子做梦多半就会成真,小时候梦到岚樱迟到被罚站,他就起得很早,拽着大脑模糊还没洗脸的岚樱一起去上学,但是途中要不就是遇到了小偷偷钱包,岚樱追了出去,要不就是出事故受了小伤,再不成就莫名其妙平地崴脚,总之,岚樱还是会被罚站。饺子发现,即使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却怎么做都不能改变未来。慢慢地,他也就习惯了,也不怎么去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岚樱觉得她得为饺子做点什么。她拿着那张信纸思考了很长时间,决定去试试。在走的那天她还有莫名的自信,觉得这回出去一定可以把饺子的声音找回来。

噔噔地敲门声想起,兔子那刻薄又略带萌萌哒的声音响起:“喂年轻人,出来开个会。你要是睡过去了没听到这句话的话,就准备收拾收拾滚蛋吧。”岚樱无语,虽然是被骂了,但是感觉这兔子有一种魔力,就是让人无缘无故地有亲切感,即使被骂了也就是觉得好笑,完全没有生气的感觉。

岚樱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出去锁上了门,郑重其事地把钥匙藏在裤兜里面。

一回头,发现一楼的客厅里坐了好几个人,大家坐在一起默不作声,听见楼上的动静,都抬起头来看岚樱。岚樱吓了一跳,尴尬地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下了楼。

“好了,我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我暂时是这间店的老板,你们可以叫我兔先生。”兔先生揉了揉耳朵,跳上了桌子,大家自觉地围在了一起,听兔先生说话:“大家都是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的客户,每个人都是收到了我的信,有求于我才坐到这里的,好的,现在我再确认一下你们的状况。请你们再次表明自己的目的。”

兔先生爬在桌子上吃萝卜,我们面面相觑,都不开口。它起身瞟了我们一眼,不耐烦的说:“快点,就你们那些破事,我见过都不知多少遍了,在场的人说白了都一样,别开不了口,说完还要进行下一个环节呢。”

一个女孩先开了口:“我……我先说吧,我是来拿回去男朋友的眼睛的,他有一天突然看不见了,我们本来计划要去旅行的,如果拿不回眼睛,它就看不到东西了。”

安静了一会儿,下一个男人开始说话:“我老婆,她得了重病,不能生育了。我来这里看看,能不能解决。”

“我的花不见了。”一位老妇人说道:“我一直孤身一人,这盆花陪了我四十年,从来没有枯萎过,我不能失去它。”

“我要回家。”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低着头平静地说道。我们看着他,等着他再做进一步说明,他却闭口不言。好吧,或许是漂泊异乡的人,或者是大家族的孩子,受到算计回不去了,总之这里的人想找到的东西都很奇特,我见他们都说了,也开始道:“我来找我朋友的声音,他不能说话了。”

“好,现在大家都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咱们就可以进行下一环节了。”兔先生吃完了一根萝卜,舔了舔爪子:“现在,请大家闭上眼睛,我数三下,你们就可以睁开眼睛了,记住,不要耍花样,你们要是不按规矩来,我很乐意请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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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严肃的选择

大家听言都闭上了眼睛,等兔子数完三二一,睁开眼睛后大家都傻了眼,房间里到处都是兔子,上蹿下跳的,兔子的声音也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这里只有一只是刚刚的兔先生,找到真正的那只,它就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如果找不到,那就证明你失败了,自己回去吧!”

大家手忙脚乱地开始抓兔子,房间里兔子很多,很容易眼花,说要和男朋友旅行的那个女孩左边抓右边抓,搞到最后一个都抓不住,岚樱抓住了一直兔子,两秒后嘭地一声,化成一股烟不见了。假的,岚樱懊恼。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抓住。突然,她看到一只不慌不忙的兔子,站在窗台上,觉得那鄙视人的眼神特别熟悉。岚樱扑过去想要抓它,却被它闪了空子,兔子从窗户上跳到了外面,飞也似的逃跑。更加确定了抓住它的想法,岚樱夺门而出,追着那一只兔子进了房后的森林。

灰色的兔子在丛林茂密的森林里若影若现,岚樱越来越迟疑,自己被引开这么久,追着一只兔子来到这里,先不说能不能抓住那只兔子,为了一只兔子而放弃那一屋子的兔子,自己能找回饺子的声音的概率就很小了。如果自己无功而返,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家里等她回来的饺子。

“喂,小姑娘,这们紧张的时刻,你还有时间神游。”岚樱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只兔子正站在树叉上啃萝卜。岚樱试探性的问:“是……是兔先生吗?我找到了真的兔子吗?”兔子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确定了我是真兔子,才追上来的吗?算了,不和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交流了,真是无语。”

岚樱没心思去和兔子去斗嘴了,她现在心里只有自己的目的,她要拿回饺子的声音。

“兔子先生,我按照你的规则抓住了真的兔子,是不是可以要回我朋友的声音了?”

兔子不慌不忙地跳到了另一个树枝,开始认真地解说:“这位客户,请你好好想想,我有说过你们重要的人的东西是我们拿走的吗?从始至终,我们有提及到的只是可以找回失去的东西,但其实东西不是我们拿走的。”

岚樱愣住了,确实,不管是信里还是开会的时候,兔子都没说过东西是它拿走的。“那……我该怎么做?”

兔子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岚樱面前:“其实我是个商人,我们从事的就是各个领域之间的交易。我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但你需要用等价值的东西去交换。比如,你想要回你朋友的声音,就必须要你自己的声音,或者寿命来换。”兔子绕着岚樱边走边说:“或者用胳膊腿什么的来换也可以。哦对了,还有一点,我这里不认钱的。”

岚樱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有些发抖,现在已经顾不上去考虑兔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她现在已经开始想用什么来交换了。

“用你的声音去换是最保险最快的,你考虑吧。考虑好了来找我。”

“不了。”岚樱平静地说:“不用等了,我决定了,就用我的声音来换吧。”兔子盯着我看,再三确定:“你考虑好了吗。这交易,完成了就永远也不能反悔。”

岚樱点了点头。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想过这个问题,就像是我们平常在遇到没有解决办法的时候总是会去想,如果可以的话会去怎么怎么样,岚樱当时就想过,如果可以的话,就用她的声音来换饺子的声音吧。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是这种的选择,这么的容易,也这么的直接。

兔子又问她一遍:“你确定?”岚樱点了点头。眼睛里尽是坚决,兔子说话:“你闭上眼睛,等等我数三下,你睁开眼睛往回走,路上谁也别理,也别开口说话,等你一路回去了,见到了你的那个朋友,一切就结束了。”岚樱缓缓闭上了眼睛,等着那决定性的倒数。

“三、二、一”

(四)结局

破旧的站台边上,一个女孩下了火车,布鞋已经磨破,头发乱糟糟,行李箱也坏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流浪到此地。她下车抱起行李箱,紧闭双唇,一路急行,几乎是跑着出站的。这偏僻的地方连车站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岚樱感觉自己跑的快喘不上气了,也不敢张嘴。她现在只想回家,想去见饺子,想用力的抱住他,感受他的心跳,闻他的味道,然后听他唱歌。

“岚樱。”

飞奔的女孩突然站定,她怔怔地扔下行李箱,看着前面等她的男孩。突然感觉浑身一轻。仿佛这几天来受的苦和累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凉风佛过,远处草丛里的蛐蛐玩命地叫着。一切都还是离开之前的样子。岚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我……昨晚梦到你要回来了。”我眼里含着泪水,上前温柔地抱住了岚樱。

“欢迎回来。”

岚樱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长了张嘴,想到兔先生说的话,为了换回饺子的声音,她现在应该是失去了自己的声音了,但是触景生情,岚樱还是张开嘴吸了一口气说道:“饺子我想听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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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想听什么。”

……兔先生你骗我。

远在偏僻山林的兔先生打了个喷嚏,用爪子揉了揉鼻子。

“愚蠢的人类,你们失去所谓的重要的东西,对我们妖怪来说一文不值,只是我这只退休的兔子没事干跟主人干起了这行,找回了你们珍视的东西,给了你们是因为看到了你的真心。那声音的价值连萝卜都比不过。”

说罢兔先生又啃完了一根萝卜,他擦擦嘴,用妖力拿起一根毛笔,又开始写信:“这回又是什么呢……”

傍晚,房子的主人回来了,他看到桌子上一叠信,开口道:“怎么又这么多,前几次不是都很少了吗?”兔先生动了动耳朵,回头道:“这我怎么能知道,我又不是掌管这些的阴司!”主人整理了一下信封说道:“人类真是苦难的种族,除了生老病死,还有得失苦,离别苦。他们每天都在愁苦,希望我这么做,可以减少他们的一些苦楚罢。”

“妖界也就你这么一个闲人,没事天天去管那人类的事情,诶,随你吧!”

主人回头冲兔先生一笑,出门寄信去了。

愿你和你身边的人被温柔以待。当遇到巨大挫折的时候不要放弃,兔先生和它的主人一直在你的身后。请勇敢前行,不必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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