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根小葱

提起山东,很多人都会想到大葱。对的,就是大葱,那又长又粗壮的大葱,是很多山东人家的美味。这种感觉,可能就像陕西、湖南人对于辣椒的情感。尤其是,大葱蘸着初春的大酱,更是齐鲁人的心头好。

所以,即使是上学出来好多年的我,依然很喜欢大葱,无论是白面馒头就生的大葱,还是大葱在油锅里面飘出来的葱香。。。我极力渲染大葱以及自己对它的喜爱,是我想为接下来我要写的一个关于“一根小葱”的故事做好铺垫。

应该是小学一、二年纪麦假时候,说起麦假,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假期。因为现在学生的假期只有暑假、寒假。但是在我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学校里面是有四个假期的:麦假、伏假(即暑假)、秋假、寒假。所谓麦假,就是六月份收小麦放假,大约一个周左右。到了麦假,小学的老师和同学都要回家帮着家人干农活。很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的麦子还是需要收割、晾晒、脱粒、晾晒、去糠等好几道工序,自然比较耗费劳动力。不像现在,机器开进地里,一会就载着满车的麦粒回来了,庄稼人的活计也轻松多了。

那时,脱粒好的麦子需要放在六月的太阳下晾晒。于是几乎每家都会开辟一块五十见方的地角,用石头滚子滚的平整光亮,将这一年的收成放在地上,我们称为“麦场”。中午再派一个小毛头看着,只要赏小毛头一瓶可乐或者雪糕,那就是小毛头乐不得的美事。

好多家在晾晒地角边上种上毛豆、早春玉米或是毛葱。是的,很多家从集市上买来葱崽子,在麦场边上开一菜畦子种上。这样,一年下来就可以省下买大葱的钱,吃不了的还可以送给邻里亲人。那天是一个下午,家人午休起来,套上牛车需要到地里去干一些活计。于是,爸爸赶着牛车,我和妈妈坐在车铉上。突然,在路边的不知谁家的麦场边上的小葱长起来了,给满是金黄和灿烂的麦场添了一抹绿色。对于小时候农村丫头,水果自然也是比较稀缺的,葱叶子、萝卜、黄瓜、嫩豆角都算是我们的零食(现在想想,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尝一下的)。看着地里长得像模像样的小葱,我的馋虫就上来了。

我似乎是没有犹豫的,像个男娃一样跳下行走着的牛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跨过路边干涸的沟渠,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麦场边上的葱畦子,迅速地逮住一颗小葱。我清晰记得,在逮住那颗小葱时,我的心里犹豫了下,但是,对于美味的渴望很快把这种迟疑打败。我攥着这个“战利品”,迅速的追上牛车。大家能想象到牛车走在乡间路上的速度。。。我屏蔽了父亲投来的目光,这种目光在我伸手去逮那根小葱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于是,我内心升起一阵恐惧,这种恐惧是我感觉到了父亲的严厉的目光吗?现在也无从知晓了。大概是怕挨揍吧。我兴奋的掐下一个嫩嫩的葱叶,就往嘴里填,出于人对于食物保护的本能,我抬头看了一眼父亲——那个眼神我此生不会忘记的。那是一张涨红的脸和一双发射着寒光的双眼。我甚至找不出更确切的更好的形容词去描述,也找不到任何词语去解读这涨红的脸和射着寒光的双眼是什么意味。愤怒?失望?羞愧?不一而足吧。

我为了表现自己的无辜或是掩饰内心的恐惧,挑衅的跟爸爸大声说了一句:看我干嘛?

爸爸终于伴着这样严厉的表情回了我两个字:扔掉!我不敢再继续去挑战爸爸在家庭里的权威,也担心再嘚瑟下去,免不了皮肉受苦。我乖乖的把那颗刚揪掉一个叶子的小葱扔到路边。随着牛车慢慢走远,那颗小葱越来越小,消失在路上。

后面的事情,不记得了。不记得下午干了什么农活,不记得晚上吃了什么饭,也不记得后面有没有挨揍(应该没有,要不,忘不了的可能是皮肉之苦了)。。。唯一记得是父亲涨红的脸和发射着寒光的双眼。

工作许久,领导和同事总会有意无意说:XXX,家教很好。XXXXX,很优秀。而作为我,不知道家教、优秀是如何去界定和评价的。至少我知道,在人才济济的帝都,我没钱、我没势,非白富美,也没有富二代男友。但是,通过自己努力在学习和工作中找到价值感让我有底气去面对职场和生活中一些事情。

我知道我很平凡,至少也知道,在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做过小偷。

再后来,有一次和爸爸聊天。故意问起这件事情,因为虽然我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那次涨红的脸和寒光的眼睛的确是我人生的警示灯,时刻在警醒着我。原来,爸爸也很清楚得记得这件事,要不是我问,他可能都不会主动提起。“一棵小树长歪了,养树的人得扶正一下,培点土,才能成材呀。”这是爸爸的原话。

以我现在的想法,儿时的关于“那根小葱”的故事时赤裸裸的盗窃事件。这个故事一直压在我的心底,没有同任何人分享。可能觉得可能是“人生污点”吧,尤其这样的行为出在一个小女孩儿身上。

于是,那次涨红的脸和射着寒光的眼睛,以及那句“一棵小树长歪了,养树的人得扶正一下,培点土,才能成材呀。”最终得到了圆满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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