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阿帕拉契亚(十二)树洞客栈

清晨的客栈
树洞客栈

大家好,我是作者霍比特人,是一名签约作者,也是一个徒步旅行爱好者,我曾花了145天徒步4200公里。对我而言,行走是一种燃烧生命的形式。同样写作也是我记录人生经历的一种方式。很荣幸在版权的帮助下,我的这些经历写成了我的第一本书《4200公里的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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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洁的LickSkillet
留言簿
食品都放的整整齐齐

夕阳从树叉散落在地上,枝头上的枯叶像金箔一样在风中摇曳着,新抽的嫩芽就像王冠上的宝石闪烁着白色的光。我在山脊奔跑着,一不经意间就错过了最近的珍妮圆丘木屋。那么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我住在哪呢?转眼跑下山,就来到VA608号公路边。

GPS提示向东走1英里有个“LickSkillet”客栈。名字直译过来是“舔锅”的意思,真是古怪,而在田纳西和北卡罗莱纳这地名还很常见。想必当年殖民者都是些粗鄙的农民,随便起个名字就流传下来。

我常用的GPS软件Guthook上有留言功能。背包客们可以对地图上的标记作注释。注释内容包罗万象,多是水源、木屋的现状、甚至还有个人趣事。我会仔细阅读关于客栈的评价,以此作为选择客栈的依据。就像上淘宝买东西,我都直接看差评,最近的一条格外瞩目。

“芒果(LickSkillet的管理员)精神不正常。我到旅社的时候,他送人进城。1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他看上去很友善,还带我熟悉了下环境,但我洗完澡,他却让我滚。就因为以前我见过他,却没理他。他说这是对他不尊重。我也不确定的我哪里做错了。但他骂我是个混蛋,还试图攻击我”。

虽然这是为数不的多差评,但总觉得有些扎心。芒果真如这条留言所说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那我是去还是不去?我这样踌躇着。太阳却已经落到山谷另一侧。周遭裹上一层霜色。我感到寒意如潮水般涌上身来。想要躺在温暖的席梦思上的执念战胜恐惧。我拨通芒果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属于一个普通的美国青年。他淡淡地说:“15分钟后来接你”。

我孤独地坐公路肩上,静静地看着时间流淌。离客栈并不算远,我便沿着公路向山下走去。残冬中的美国乡村异常安静,空气中飘荡着再熟悉不过的汽油味,公路暗示着人类文明的存在。我感觉安心、平静,尽管这种安全感没有任何根据。20分钟后,我看到岔路口,一座白色的木质教堂就在拐角处,民居散落在公路两侧,汽车不停地呼啸而过。

这时候从教堂拐出一辆越野车,缓缓地停到我身边。芒果从车上跳下来,向我伸出拳头,要和我来个碰拳礼。我却习惯性地伸出手要握住他的手。我们尴尬地错过了对方的手。停顿了一下,他笑嘻嘻地握住我的手,说:“我就是“芒果”,欢迎来到LickSkillet旅社。你没必要走下来,我开车上来接你,花不了太久时间”,他有些不好不意思地说。我赶紧解释道:“没关系,只是太冷了,走起来会暖和些,也不远”。

“LickSkillet”是座用教堂改建成的客栈,只接受捐赠,不收房费。乡村教堂设施质朴简单,但让人感到平和安心。所有设备、家具、食物都由当地教会筹集。每张床都有床单、床头灯和插座,大概可以睡二十个人。

中间摆着大沙发和全套液晶电视、音响、有网飞(网络电视)和大量DVD供背包客打发时间。炉具倒是简易的,但锅碗瓢盆样样不缺。罐头、面包、点心,可乐、啤酒应有尽有。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打扫得一尘不染。这都是芒果的功劳。他告诉我留言簿就摆放在角落的小桌上,希望我可以写点什么

“厕所和洗澡间在教堂外面,有些不方便,请见谅”。

想起刚才还在纠结Guthook上的那条恶评,我有些愧疚。我不应该在没有亲自验证前,轻易作出判断。芒果又寒暄几句,道句晚安,出门回家。现在客栈空荡荡的。我身上感到十分寒冷,于是开了罐头汤吃,再配上冰箱里的半盒子批萨。吃饱喝足,我把煤气暖炉拖到大沙发旁边,把炉温烧到最旺。今晚就在这大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正当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电影《盗墓迷城》打发时间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子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他环视了一圈,问我:“芒果在吗?” 他嗓门洪亮,但这种情况让我心里发毛,暗自寻思:“难道是芒果在外面惹出事,苦主找上门来了”。这大汉差不多1米9的个子,我这霍比特人的身高恐怕不是对手。我愣了愣,磕磕巴巴地答道:“芒果……回家去了,你找他有事吗”?

 大汉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喝了起来,然后缓缓说道:“那可真遗憾,我是2018级阿帕拉契亚山径“Thru-hiker(穿越者)。去年在“LickSkillet”住了两晚。芒果是个好人,今年我路过这儿,特意来看看他,很可惜他不在。”

他环顾了四周,不无感慨地叹道:这个教堂还是去年样子,芒果真是个细心人,把这一切都搞得井井有条,这是山径上最棒的旅社了我点头同意。他拿出一张纸写了张便条交给我,说道:“麻烦转告芒果,去年受过他照顾的人回来看他,祝他一切都好”。然后转身出门,几秒钟后他又转了回来,对我说道:“兄弟,保重,卡塔丁就在前方,你会看到它的”!

望着这位老哥的背影,我更感觉愧疚。芒果是个了不起的人,否则不会有人时隔一年不远千里回来看他。我又为自己来到这而感到庆幸。寒冷的夜,我睡得深沉,梦中似乎看到了从未谋面的卡塔丁山。

乡村风格
回望LickSkillet
乡村公路
农场

早晨起来,寒冷得能看到自己哈出口气。天晴得通透。太阳从东方原野一步步爬上山头,天空从靛青色一点点透出橙红色,然后是明黄色,泛着白,最后变成湛蓝色。亏凸之月不愿睡去,依旧徘徊在西边的山脊上。山谷里的雾霭散去,炊烟渐渐升起。牛儿偶尔低吟,早起的汽车在公路上肆意奔驰。

我正筹划着今天的行程。芒果拿着咖啡壶和点心走了进来。不一会,热腾腾的煎鸡蛋和法国吐司就摆上桌。咖啡是那种乡下常见的,口味浓郁稠厚。芒果叫我吃饭,自己只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本圣经认真地朗读起来。

我想起昨天那位老哥,就告诉他便条的事情。他走到桌子旁阅读起来。我上下打量着他。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汉子。175左右的个子,光着头,没有山里人常见的大胡子。他外面穿着一件格子棉褂,里面是一件套头衫,配上浅色牛仔裤,身上还喷了点男士香水,朴素又整洁。

读着读着,芒果嘴角抽动,浅浅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把便条折好,放进自己胸口的衣兜里,没有多说什么。他重新坐到我的身边,继续小声朗读《圣经》。不经意间他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正注视着他,撇了下头,微笑地说:“上帝无所不在,他是睿智的,他会告诉我该做什么”。

他看了看我的眼睛,又不再和我说话。芒果是个好人,一个普通的好人。尽管如此,依然遭到恶意中伤,但他依然保持着纯净的心。作为无神论者,我自不会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我更愿意相信上帝是芒果善良内心的化身,芒果在遵从内心的指引。

我知道“LickSkillet”是免费的,但还是忍不住问起房费的事情。他摇着头,轻声说道:“请感谢上帝,这里是免费的。当然我们乐于接受捐赠,算是给下一位背包客的礼物”。听到这,“芒果”的形象在我心中又高大了几分,而我的惭愧又加深了一分。

现代社会对人性恶的发掘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互联网上,有人详细地对各种渣男、渣女进行分门别类。洋洋洒洒,不仅有文字还有视频。人已经坏出了个性,有个性的坏人令人着迷、甚至喜爱。好人却没有个性。套用托尔斯泰的名言:好人总是一样的,坏人各有各的坏。

不管什么样的好人,只要被形容为好人,就带上了讽刺的意味。若一个女人要拒绝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她必定会说:你是一个好人以至于男人们听到这句话都虎躯一震,然后立刻垂头丧气。更可悲的是道德的镣铐只为好人准备。行善步履蹒跚。坏人却可以随心所欲,长袖起舞,活得潇洒。

趁着芒果不注意,我悄悄在募捐盒子里放了10块钱,钱真得不多,与我在“LickSkillet”得到的相比不值一提,但却是我的心意。我在留言簿上留下自己的姓名,留言簿将成为历史的记录,曾经有个叫霍比特人的背包客来到过这里,度过一个寒冷但温馨的夜晚。我背起背包,把登山杖伸展到合适的长度。深吸一口气,走出客栈,开始新的旅程。

迪斯莫尔瀑布
森林土路
洗衣房
温室
路口
正在照看山羊的内维尔
书架
隔间
火炉

告别“LickSkillet”,我没有回到山径路口,而是沿着公路向东北方向走。我并不是那种绝不错过每英里的原教旨主义者。对我来说,随心所欲才是旅行的精髓。我想看看美国的乡村风光。公路旅行给了我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乡间公路上没有人行道。为了保证安全,我走在路对面我窄窄的路肩上。这样我就可以看清是否有车来。公路笔直地有节奏地伸向远方,可以一眼看到将往何处去。就如先哲们追寻的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又将往何处去

此刻这些问题竟然如此的清晰。即使这路十分漫长,我也十分笃定。我经过了农舍、温室、牧牛、民居,偶尔还有卡车鸣着长笛擦身而过,我不确定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走在公路上,又要向何处去。但我知道他们在为我加油鼓劲。

山下不比山上清冷,太阳渐渐跳上头顶,身上暖和。我脱下了外套系在背包上,走得从容不迫。两个小时后,我看到一个三岔路口,一条乡村土路往大山深处拐去。那里是杰斐逊国家森林的采伐区。我沿着土路朝深山走去。

七、八百英尺远的地方有一个杂货铺,我认得这是地图上标记的崔特杂货铺。女老板显然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热情地问道:亲爱的,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我拿出我的山径护照,递给她:可不可以帮我盖个章,顺便来瓶可乐

盖好章,走出门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喝着可乐,休闲地享受正午暖阳。休息了半个小时,我又沿着森林土路往山窝里走。这条森林土路沿着山腰盘旋着爬上山脊,我猜测山径就在东侧的糖跑山脊(Sugar Run Mountain)上。

果然,我发现一条岔路。虽然只有蓝色的路标,没有指路牌,但我相信这就是地图上标记的岔路路。走了2英里缓路后,我看到一条非常陡峭的山路笔直插向山脊。大概一冬天都没有人来过,山路已经被雪水冲刷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爬了差不多5、600英尺之后,我看到了那标志性的白色路标。阿帕拉契亚山径再次穿过森林土路,我沿着土路爬上了糖跑谷谷顶,然后向山下拐去。走了半英,开阔的草地映入眼帘,几栋用栗木建搭成的老屋静静地伫立在山边,那就是今天的终点 ,树洞客栈。

下午2点钟,主人还没有回来,她在门上留下了一张便条,说“访客请耐心地等待一下”。我倒也不着急,坐在回廊的长椅俯瞰着整片农场,这个农场坐落在山谷中,左侧是森林土路,右侧是覆盖着橡木林的山脊。

一个小时后,老板内维尔回来了。她对我的速度之快感到吃惊。紧接着,就带着我了解了一下价格和设施。我选择住在那间历史悠久的大床房。因为还在淡季,加上早晚餐,一共45美元。这样算来,着实划算。

这间客栈是阿帕拉契亚山径上最古老的客栈之一,已有35年历史。所有的建筑皆由坚固、粗旷的栗木建成。房顶都是新换的。门口是一个巨大的羊圈,几只山羊正在悠闲的吃草,鸡棚里还有十几只鸡。种植有机蔬菜的温室、院子里的披萨烤炉都是背包客们帮忙建造的。客栈能有现在的规模,背包客们也出了不少活力。内维尔还在山坡上建造几个大露台,估计夏天就可以使用了。

主房是典型的阿帕拉契亚风格。桌椅板凳、家具陈设都简单质朴,透着一股清新自然的气质,温馨而让人安心,全无城市装修的矫揉造作。大床房在主楼100英尺外的山坡上,原本是谷仓。洗衣房和草料房在一处。大床房有些简陋,却十分别致。整个建筑筑不大却有两层,一进门是不大的客厅,饮料和零食都放在冰箱里,按需自取,记账、付账则全凭自觉

柜子上有一排充电用的插座,另一侧是张大桌子和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还有一些游戏纸牌。 几张沙发陈列在屋子的正中间。角落里是一个电子柴火炉。火炉没有烟,燃料是木屑。楼上是通铺,而我选择谁在一楼的隔间。隔间正对着东边的山谷,能看到美丽的朝阳。

因为天气太冷,内维尔让我在主房的卫生间洗澡。当我洗完澡时,干净毛巾和被罩枕套已放在了床上。整个下午内维尔都在为晚餐而忙碌。她很为自己的乡村晚餐自豪,因为所有的食材都来自自家的有机农场。

做菜风格和一般的乡村晚餐不同,一点也不油腻。蔬菜沙拉配的是日本胡麻汁,很对我这个东方人的胃口,主菜是清爽的意面和自制的粗粮面包。饭后甜点也很用心,甜得点到即止,一点不腻。这一餐既健康又管饱。略剩下些食物,也没有浪费,内维尔的狗狗早等在桌旁。它很有礼貌,等我们吃完了,才开始打扫战场。

树洞客栈还有一个规矩:住客要帮忙做些家务,很多人并不太接受。我倒不觉得不妥,反正饭后无事,正好做些锻炼。四个人说说笑笑,分工明确。这荒野中的孤独客栈竟有了家的感觉。

树洞客栈
谷仓改造的木屋
装饰
吊椅
晚餐合影
谷仓大床房
客厅
准备晚餐
书架
玻璃窗
自拍
朝阳
客栈
窗外

1985年,罗伊和提利尔夫妇俩在糖跑峡谷(Sugar Run Valley)发现了一座建于1830年代栗木制的破旧谷仓。这些栗木就取自于附近的阿帕拉契亚山上,尽管过了近150年,依旧坚固。罗伊拆掉谷仓,用这些旧料,在他那座1880年建成的木屋旁加盖了座两层小楼。小楼建成后,还剩了些木料。儿子杰瑞有了主意,他向罗伊建议:“爸爸,我们为什么不用这些木料再盖一座木屋?”

罗伊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完成这个想法”?杰瑞说到做到,木屋很快就完工了。罗伊把它改造成和孙儿玩耍的活动房。一天一个朋友前来拜访,闲谈中他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把这间木屋改造成一家客栈,供那些往来的背包客休息。

罗伊也注意到阿帕拉契亚山径离自家农场只有半英里远。背包客偶尔会来讨水喝。他很喜欢这个主意。但提利尔并不太感冒。那些背包客多很友善,但个个不修边幅、臭气熏天。不过提利尔能感受到罗伊的热情。有一天她,突然问罗伊:“我们是不是应该为背包客提供早餐”?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提利尔的菜单包括粗粮、鸡蛋、火腿、香肠、小面包配肉汁、还有咖啡。提利尔不打算提供水,她说要洗的盘子已经太多了。1986年树洞客栈正式迎客。名字取自夫妇俩的姓氏,意为伍德小洞,也可以认为是树洞(Wood’s Hole),一语双关。

提利尔和罗伊出生于佐治亚州,都是堪萨斯大学的学霸。他们大学时就结为伉俪。罗伊主修生物学,后来到弗吉尼亚理工学院读研究生。提利尔在堪萨斯大学完成真菌学硕士学位。要知道,在1930年代美国女性中能读大学的人都寥寥无几。

1939年,罗伊为完成一篇关于西南弗吉尼亚马鹿种群数量的论文,来到皮里斯堡附近的阿帕拉契亚山地,寻找一个地方既便宜可久居,又能近距离观察动物的地方。

很快提利尔也完成学位,搬到了弗吉尼亚和罗伊相聚。提利尔对第一个住所并不满意,觉得纸板做的墙纸太俗气。于是两人就跑到糖跑谷深处,发现了这座建于1880年的木屋。木屋的主人史东尼原本打算在这开辟农场,却因为恶劣的天气和山体塌方而放弃。

木屋已年久失修,地板肮脏不堪,墙板上缝隙可以插进手指,房顶漏了好几个大洞,夜里可以看到星星。但提利尔在看到木屋的第一眼就爱上了。罗伊说:“我能修好它”!

房租只要5美元。年轻的夫妇在这破旧的木屋里住了整整一年。他们在冰冷的溪流中沐浴,冬天抱着蛋黄酱睡觉,免得它冻成冰块。山下的人都说山谷里多了一对野人又是一年过去,伍德夫妇接到邻居哈尔罗·霍巴克的电话。

哈尔罗问罗伊:“听说你住的农场已经挂牌出售。我觉得买下它很划算,你愿意和我一起买下它吗”?于是罗伊花150美元卖下这个农场的一半产权(总共300美元,100英亩)。多年后,哈尔罗决定卖掉自己的那一半农场,这次罗伊又毫不犹豫的买下了另一半。

罗伊和提利尔伉俪情深,孕育了三个爱情结晶。女儿玛丽·乔,和父母最相像,成长为一名兽医。老二本杰明是享誉世界的建筑设计师,上海太仓路的新天地改造项目就出自他的手笔。三儿子杰瑞学习法律,成为一名律师,后来还竞选担任佐治亚州罗斯威尔的市长。

罗伊为联邦政府工作,致力于保护马鹿的生存环境,经常来往于亚特兰大和首都华盛顿之间。夏天他们就来农场度假,冬天把木屋租给猎人。在吉米·卡特的总统任期内,罗伊担任联邦内政部的特别助理。提利尔则在一所地方学校里教授生物学。1981年,随着卡特总统连任失败,罗伊夫妇选择退休,回到农场安度晚年。

1987年的一个夜晚,刚刚完成客栈更新工程的罗伊突然倒下。提利尔永远失去挚爱。这片古老的农场承载了太多回忆,提利尔不忍离开它。树洞客栈从此成为山径上传奇。背包客们到这里休息、聊天、享用南方人的早餐,直到提利尔得知自己罹患癌症,只有6个月的生命。

提利尔十分平静,却又忧心忡忡。她问孙女内维尔:“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树洞客栈和背包客”?内维尔对树洞客栈再熟悉不过。4岁的时候,她经常和妹妹来这度假。如果有时间,她也会帮忙。过去两年夏天她都在帮助祖母。她深爱着祖父祖母,也爱美丽的树洞客栈。“我会照顾好客栈的”,内维尔这样回答。

200710月,提利尔仙逝,享年89岁。就在那一年,树洞旅社完成改造工程,大床房和柴火房挪到了现在的位置。玛丽·乔问起女儿是否愿意接手。这次内维尔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愿意”!内维尔成为了树洞客栈的新主人。

这不是轻松的决定,这意味着内维尔可能一辈子都将守在深山中。幸运的是,内维尔得到了丈夫迈克尔的支持。迈克尔也是一个背包客。2005年,正是在树洞客栈,内维尔和迈克尔相识,后来结为夫妻。2009年春天内维尔夫正式搬进客栈。属于罗伊和提利尔的传奇画上句号,而属于内维尔和迈克尔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主角换了人,但爱的主题永恒依旧

带有露台的木屋
维尔伯恩谷
皮里斯堡
安德鲁·约翰逊总统故居
街景
Angel‘s Rest 客栈
Angel‘s Rest 客栈 

昏黄的灯光下,内维尔娓娓道来,我们静静地聆听。啜一口香浓的咖啡,这杯中不知孕育着多少平淡而动人的故事。这些故事只藏在主人心中。其中隐藏着无数眼泪、艰辛与波折。

320日夜,离春分还有几个小时,阿帕拉契亚山中依旧寒冷异常。临睡前,我又往电柴火炉里添了一大勺木碎,这足够保证一夜的温暖。第二天早晨,朝阳从窗外苏醒,靛青色的天空一点点明亮起来,太阳冉冉升起,染红天边。树洞旅社的清晨十分清冷,我走出木屋,伸了一个懒腰,春天终于来了。

8点是开早饭的时间,不知为何内维尔免了我的早餐费,我猜测也许是昨晚干活十分卖力的原因。乡村早餐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内容丰富又实惠。我觉得吃完这一餐,一天能走30英里。不过,今天我只计划走8英里。

告别内维尔回到糖跑谷顶,我就沿着一道山脊向东北方向前进。山脊上被栎树统治着,此刻虽然抽了芽,但依然灰蒙蒙的。而东侧是维尔伯恩谷,农家散落谷中,四周圆丘覆盖着苍翠的针叶林,草场已经泛起新绿。山下的农场更早迎来了春天。

1904年,板栗枯萎病漂洋过海出现纽约州,很快席卷新英格兰的森林。微风、候鸟和昆虫携带的疫病孢子通过树皮上的伤口侵入健康的北美板栗。真菌感染树木的维管组织,杀死大多数嫩芽。1925年,疫病侵入南阿帕拉契亚山地,1930年北卡罗来纳州的80%90%美国栗树感染了这种病。

南方的栎树-栗树林曾经十分广阔。在枯萎病爆发之后,栎木和山胡桃木等本地植物迅速填补北美板栗的空缺。栎木取代栗木,成为野生动植物的主要食物。在半个世纪之内,北美东部的落叶混交林从橡木-栗木林变成了我们现在的橡树林。树洞客栈那古老的栗木屋竟成为北美板栗曾统治这里的唯一证据。

山脊的尽头有一块叫“Angel’s Rest”的巨岩,爬上岩顶就可看到皮里斯堡的全貌。皮里斯堡是第三座山径穿过的城市,人口不过2600人。这座城市建于1808年,是吉尔斯县(Giles County)的县府。新河(New River,发源于北卡罗莱纳州)穿城而过,从东向西在流经阿帕拉契亚山,在西弗吉尼亚与加利河(Gauley River)一起汇入卡纳哈河(Kanawha River),卡纳哈河最终又汇入俄亥俄河

早期殖民者曾试图逆新河而上,穿过阿帕拉契亚山脉,进入俄亥俄河谷。但很快他们发现,上游河谷到处是浅滩、激流、瀑布,这才作罢。皮里斯堡的名字取自当地渡口老板皮里斯的名字。他捐了50英亩土地给县政府,修建政府大楼和法院,于是他的名字留在了地图上。

我之字形的小径跑下山,柏油公路就在眼前。正在踌躇不知向何处去,一辆皮卡车骤然停在我面前。车主身材魁梧,不苟言笑,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美国红脖子。他说了一句上车,示意我把背包放到车斗里。大叔问道:“你是不是要去“Angel’s Rest”客栈”?我想起旅伴送的那条“Angel’s Rest”手环,于是有了答案。“就是那儿”,我回答道。

“Angel’s Rest”就位于市中心的超市后面。老板是几个热爱徒步的年轻人。客栈由用车库改造而成,可以容纳30个人。设施齐全,每张床都有插座。厕所和洗澡间在车库外边,非常干净。老板看我有手环,拿走了未洗的衣服。不一会带着青苹果香味的干净衣服就放在我的床头。晚上又请我吃意大利面条。

322日,也许是这几天走得疲劳,我睡得早,起得晚,索性再休息一天。气罐烧完了。我便到杂货店去买,却没找到我要的型号。老板当即打给另一家店问是否还有库存。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写下详细的地址。反复叮嘱我如何不会迷路。其实那家店也在地图上,我能找到,但老板太热情,我也不好意思说。另一家店的老板同样热情,还给我的山径护照盖章。从大马士革出发时,我还有些疑虑,但此刻我很确定弗吉尼亚人和南方人一样热情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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