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讲师团送旧迎新聚餐在芸香酒店举行。
讲师团全体成员悉数参加,欧阳若岫、崔雪算是特邀者。沙默答应她们参加这次活动。正在省委党校参加学习的前团长牟新启也兴致勃勃赶回来。偌大的雅间,十几个人团团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由于女同志居多,开始时低声交谈,还燕语嘤嘤,随着酒局推进,逐渐便如晨鸟鸣春,谈笑风生,十分热闹。
对于沙默来说,这既是自己的就职酒,也是卸任酒。市委常委会通过他任职市教委主任,组织部长谈话,组织部下文,一切依序进行十分顺利,只俟择日上任。所以,多日来的积郁一扫而光,心情舒畅,踌躇满志。 讲师团虽然多是女流,但也经常接触官场,大都见过世面,敬酒拼酒自然不在话下。而沙默和牟新启又是今日酒局主题,便成为敬酒的对象。而且,女人敬酒不同于男人讲究各种理由,冠冕堂皇,极尽礼数,让你却之不恭不得不饮,不免有捏着鼻子喝的感觉,虽则豪气满满,却多少缺乏情调,略显生硬。女人敬酒,大凡摇肢而起,腮若桃花,嫣然一笑,万段媚生,虽然话没几句,却莺声燕语,娇柔润耳,让你分外受用,焉用劝酒,酒杯一端已然倾入口中,如沐春风,如鱼饮水,好生惬意。
如此依次敬酒,推杯换盏,牟新启便有些醉意,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但还是频频举杯。好在沙默酒量不俗,微笑着应酬,虽然面色泛红,却也只是微醺状态。牟新启附耳对沙默说,老弟,我这是借你的光啊,日后我单请你喝酒。沙默摆摆手说,可别这么说,你是部领导,我还指望借你的光呢。牟新启摇摇头说,我这个领导是虚的,你那才是实实在在的领导,整个教育系统,偌大的一块,不是一般人能轻易上位的。沙默说,所以啊,我这里还忐忑呢,惟恐力不从心,辜负了领导重托。牟新启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沙默的酒杯说,你有能力,没问题,肯定没问题。说完,兀自饮了一口。沙默一笑,也饮了一口。
崔雪喜欢热闹,又爱饮酒,此时便如鱼得水,一声哥哥一声姐姐叫着,觥筹交错,十分得意。沙默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想,如果说,牟新启是一个可以把自己喝醉的男人,那么,这就是个可以把自己灌醉的女人。虽然有些可笑,但却不乏率真可爱。毕竟,酒性如人性。酒是一面镜子,饮酒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情,酒愈深,镜面愈明亮清晰,只要酒到位,任何人都会原形毕露,呈现原本自我。所以,人们之所以喜欢饮酒,很大程度上是在寻觅一种介质来还原自我。人是一种虚假的动物,掩饰是人的一种本能,酒液可以溶解这种伪装,还原为另一个本我。
“沙团长!”一个女人的叫声唤醒了沉浸于胡思乱想的沙默。
沙默一扭头,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站在身边,眯着细长的眼睛,手里端着酒杯,里面荡漾着半杯白酒。“你这是……”他有些疑惑,因为她已经敬过酒了。
“沙团长,你带来的这两位领导真厉害啊……”女人笑着说。她笑的时候喜欢眯着眼睛,眼缝细长,十分迷人。
“陈主任,什么意思?”沙默不解其意。
陈紫燕是讲师团办公室主任兼会计,一个十分世故圆滑的女人。她是一位前副市长的儿媳,借公公之力从企业调到讲师团,谙熟官场和接人待物。但牟新启似乎对她不甚满意,有换掉她另外安排别人的想法,但碍于她的公公还在市政协任副主席便没有操作。沙默调来后,陈紫燕因工作关系围前围后,得到沙默的认可,很多工作也就依赖她来开展。所以,她自然与沙默更为靠近。女人一旦得宠,很容易张狂。沙默后来也听李响说她近来行事有些霸道,但想到自己也是过客,难得有这么个人协助工作。人家不求官也不求财,只求有点话语权,满足一下虚荣心而已,你再不允许,未免过于苛刻,只要不影响工作,女人随性一些也未必不可,便对此未置可否。
“沙团长,你看,一个来者不拒,一个滴酒不沾,后一位,您帮着劝劝!”
“噢,这样啊,欧阳真不会喝酒,我给劝醉了,谁负责?这个事我可解决不了!”沙默半开玩笑说。
“可崔雪说了,欧阳的酒只要您说话就能喝!沙团长,我们可都是您的下属,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呀,我在当主任之前也是滴酒不沾的,这不,也被酒气熏染成个酒人了吗?”
沙默一听,心中郁闷,瞥了一眼正在夹菜的崔雪。又扭头对欧阳若岫说:“欧阳啊,表示一下吧,不然人家说我偏心呢!你要再不表示,那只能由我代为受罚了!”
欧阳若岫迟疑一下,站起身对陈紫燕说:“陈姐,我真不行,既然如此,我就浅尝辄止,您别见笑啊!”说着,端起酒杯倒了少许,然后和陈紫燕碰了一下杯,把酒抿了下去。
陈紫燕带头抃掌,拍拍欧阳若岫的胳膊说:“行了行了,通过了,看你美得像朵花,真不是能喝酒的女人!”说完,转身朝沙默一翘大拇指,又说,“沙团长,有眼力!”
沙默陡然脸热,欧阳若岫也脸颊绯红,好在饮酒之间,没有人注意这些细节,即使看到了,也会当作酒精所致。沙默和欧阳若岫都明白,陈紫燕指的是沙默把欧阳若岫借调到宣传部,可两个人暗生情愫,已有暧昧,自然想到另一层意思,难免惊了一下。
沙默发现,斜对面的崔雪不易觉察地微微一撇嘴。看来,这个女人应该发现了什么,或者至少感觉到了什么。女人对于男女之间关系格外敏感,一点点细微的语言或动作,都会刺激到她们的第六感,每日工作在一起,难免会有些许情感流溢,估计应该逃不过崔雪的眼睛。更何况,她本来就很在意这些事情。
宴罢,陈紫燕又张罗着去唱歌。牟新启不胜酒力,已然摇摇晃晃,陈紫燕便给李响递个眼色,让他送牟新启回家。牟新启书生气较浓,工作严谨,但重管理,忽视调动工作积极性,尤其女同志较多,不很适应他的作风,背后都叫他“牟夫子”。陈紫燕怕他去了会扫大家的兴致,就暗示李响送他回家。沙默也本不想去,但又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便应允去。他想,去坐一会儿,应应场面再走。
歌厅里崔雪自然大显身手,且歌且舞,玩得尽兴。还推出欧阳若岫,说是专业水平,并且单点《青藏高原》。欧阳若岫推辞不过,便唱了,自然赢得热烈的掌声。沙默也应陈紫燕之邀,与之合唱了一首《在雨中》。沙默还有些不好意思,陈紫燕却落落大方,一边唱,一边还勾起沙默的臂弯,声情并茂,很有种爱恋情调,引得大家一片叫好。倒是欧阳若岫虽然也拍手喝彩,但眼神幽暗,表情别样。
沙默唱罢,转身回到沙发旁,那陈紫燕却也并肩而行,这倒无妨,问题是他的那只胳膊还被她挎着,隐隐感到女人胸部的拥挤,这让他格外尴尬。坐下后陈紫燕才抽出手臂,他说,你唱的真好,连我都被感染了。她又抬起那只手臂伏在他耳畔说,欧阳唱得才好呢。沙默又是一阵尴尬。不过,不是因为她赞美欧阳若岫,而是她的半个胸部都搁在他臂膀上。夏末里女人纱衣若无,那种来自陌生女人的触感,令人难以抵御。沙默想,若是十年前,他可能会一时兴起就势抱过女人,尽管未必如此放肆,但至少也会有所回应。可现在不同,一是变得沉稳持重,理性大于感性,二是除了欧阳若岫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什么女人可以让他动情。
不过,他更清楚,陈紫燕就是这么一个率性活泼的女人,敢说敢闹,无所顾忌,但并非出于某种非分之想。这样的女人,沙默在酒桌上见过不少,你要是认真,那就是一种情感上的幼稚。她对其他男人也会这样,当然,不是所有男人,而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人。这或许是时下中年女人与男性社交的一种方式,尽管有些粗放,缺乏某种细腻,却也很管用。可以迅速变陌生为熟识,甚至有化干戈为玉帛的神奇力量。
女人身体历来都是武器,对男人具有不可低估的杀伤力。
李响送牟新启回来,又和崔雪忙着选情歌对唱,两人一边唱还一边跳,三步四步交叉步,翩翩起舞的样子令人羡慕。陈紫燕又邀请沙默跳交际舞。沙默摆摆手说,这个我不擅长,你们玩吧。又唱又跳闹了一阵,沙默瞄了一眼坐下另一侧的欧阳若岫,恰好欧阳若岫也在看他,眸中流露出无聊的神色。沙默便抬腕看看手表,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便悄悄对陈紫燕说,你们继续玩吧,我该回去了。陈紫燕说让李响送你。沙默摆摆手说不必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让他尽情玩玩吧。陈紫燕把沙默送到雅间门外,欧阳若岫也跟着出来,说我也回去,孩子晚上回家。陈紫燕眼睛一眯笑了,也好,改日再会。又拉住沙默的胳膊,沙默吓了一跳,略微仰身,怕她再把胸部贴上来。陈紫燕却说,沙团长,明日你过去时把今晚的消费给签个字。沙默问有多少。陈紫燕说估计要两三千元吧。沙默说,这么多,合适吗。陈紫燕说,不多啊,走招待费,可以的,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处理。沙默说,那好,明天你把票据给我。陈紫燕点点头,又朝欧阳若岫摆摆手,轻盈扭着进了雅间。
沙默对欧阳若岫说,我去打车送你回家,陪孩子重要。欧阳若岫扑哧笑了说,女儿在姥姥家呢,他也去打麻将了,我是觉得里面太闹了。沙默一阵纳闷,觉得女人实在不好琢磨,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预感。走到歌厅门口他又问,那你去哪儿。欧阳若岫瞥了一眼四周,悄声说,我想去唱歌。沙默一听更是诧异,心想现成的歌厅,现成的听众,你嫌闹不唱,却要自己去唱歌,岂不是有病。转念又一想,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就说,那我去找个歌厅,让你唱个够。欧阳若岫得意一笑,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里,沙默想了想说,去天王歌厅。那里音响效果不错,又比较僻静。到了天王歌厅,车一停稳,欧阳若岫就从后门下了车,径直进了歌厅。沙默明白她怕碰见熟人,就故意慢腾腾地付车费,磨蹭片刻才下车。刚进大堂,一个服务生就上前问,是沙先生吗。沙默点头,服务生说请沙先生这边来。说着左拐右拐,把沙默引到一个包间门前。沙默推门进去,欧阳若岫正在那里埋头翻歌单。
沙默坐定,对候在门前的服务生说,来几个果盘,再来两瓶哈啤。服务生应声而去,旋即果盘啤酒摆上条形玻璃桌。
沙默佯嗔瞪了一眼正在输入歌曲编号的欧阳若岫,欧阳若岫得宠的孩子一样朝他吐吐舌头,然后歪着脖颈一脸快乐。沙默明白,这是个需要人宠惯的女人,也是个矫情的女人。大凡美丽的女人都矫情,仿佛老天给了她们矫情的权利。
沙默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脖喝了半杯,又示意欧阳若岫喝不喝。他知道她不可能喝,这仅仅是一个客气的动作。没想到,欧阳若岫居然兴奋地点点头,这让他更为困惑。在酒桌上,人家那样劝酒她都不给面子,现在居然要酒喝。一个女人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女人,那么,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但不管怎样,毕竟,现在这个女人是快乐的,纯真的,率性的,比那个忧郁的,矜持的,谨言慎行的女人要可爱得多。尽管那个女人他也喜欢。
“刚才为什么不唱?”音乐声响起,是一首熟悉的曲调,沙默给她倒了一杯啤酒,扭头问。
“不喜欢给外人听!”
“哦,为什么?”在沙默看来,唱歌就是给人听的。这个女人真是古怪,而且越深入接触,就越感到古怪,简直不可思议。
“我不愿意被人品评,尤其是陌生男人和女人!男人的目光是觊觎的,女人的目光是嫉妒的!”
“可我也是男人啊!”
“那不一样!”
“何以区别呢?”
“我看得出,你是欣赏我!”女人得意笑了。
“可欣赏和觊觎有时就是一回事,最终的结果似乎都是一个。”
“在我看来大不一样,甚至是本质上的区别,觊觎的出发点就是占有,结果也是占有,由始至终都是一个字。”
“哪个字?”
“我不说!”
“那我知道了,那么,欣赏呢?”
“欣赏的出发点是审美,结果可能是拥有,也可能是继续欣赏。”
“有永恒的欣赏吗?艺术品可以,人,尤其是女人,男人能吗?”
“我不知道!”
“难道就没有一边欣赏,一边拥有,在欣赏中拥有,在拥有中欣赏?”
“我不知道!”
“我知道!”
“什么?”
“我喜欢美,理解美,也欣赏美,更渴望拥有美,追求美应该是我的宿命,可能不能拥有美那是命运,我没有办法选择和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我知道,我能在欣赏中拥有,在拥有中欣赏……”
两人沉默,音乐声兀自在歌厅里环绕,沙默这才记起,这是命运交响曲,难怪凝重激昂,起伏澎湃。
“我相信!”女人在音乐尾声中喃喃说道。
男人一仰脖,把满杯啤酒一饮而尽。
“唱歌吧,我先唱,你当评委,点评一定要专业呦!”女人快乐地建议。
一首《难忘今宵》唱毕,男人给出并不很专业的点评。好,甜美,深情,民族唱法,适合你。
“你唱什么?我给你点!咦,你的嗓音有点谭咏麟的味道,《爱在深秋》怎么样?”
“哦,不会!《迟来的爱》吧,不过,是不是有点老气横秋啊?”
“没有!迟来毕竟是来了,这总比擦肩而过要幸运,至少没了遗憾!”
“哪能没有遗憾呢?人生就是由一个个的遗憾组成的,所以人生痛苦,本来可以有那么多的时光来爱,却虚度而过,这也是人生的残酷。”
“是啊,可你想没想过,正因为如此,爱才弥足珍贵,处处是爱,时时是爱,爱如潮水,岂非泛滥,那还是爱吗?”
“哦,你比我理解的深刻!”
“因为我渴望被爱,却又得不到。”女人叹息一声。
男人唱罢,女人拍拍手,说,这歌太适合你了,雄浑低沉,略带沧桑、忧郁,纠结,还有些许茫然。男人问,你最喜欢哪一句。女人略加思索说:不愿放弃你的爱,这是我长久的期待。男人喝了口啤酒说,我喜欢最后一句:伤痛的心一片空白,如何面对这迟来的爱。女人也喝了一口,歪着脖颈问,是胆怯吗。男人笑了说,我是个冲动的男人,常常率性行事,真不知恐惧为何物,只是……唉,有些你说的那种纠结和茫然吧,对,还有些忐忑。
这时,欧阳若岫的手机响了。她从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揿下接听键。来电话的是洛志伟,他说,今天公司几位领导高兴,我陪他们多玩会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去。欧阳若岫说,知道了,我这里也早不了。洛志伟说,嗯,听见了,正在唱歌吧。欧阳若岫说,是的,女同志多,爱玩。洛志伟说,那好,尽情玩吧。又压低声音说,老婆,今天手气不错,心情也好,听姚总的意思,估计最近就会安排。听着丈夫喜不自禁的声音,欧阳若岫嘴角微微一撇,说,好的,我挂了。说完,便关上手机。
沙默见她抑郁不展,就兀自喝了口啤酒,也不说话。
“我们唱歌吧,也唱《在雨中》!”女人终于说。
对唱结束,男人放下麦克说,这歌有些哀伤,聚散如烟,人生莫测啊,看似人生如戏,其实蛮沉重的。女人摆弄着手中的话筒沉默一会儿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唱这首歌吗。男人摇摇头。女人扑哧一笑说,嫉妒。男人惘然看女人灯光闪烁中忽明忽暗的脸庞,又摇摇头。女人说,你和陈姐唱这首歌时都很投入,她那亲密的样子,我有些……女人扭过脸去。男人陡然感动说,别这样,那是做戏嘛,何必当真呢。女人说,是呀,明明知道是做戏,可人家敢,我却连做戏的勇气都没有,我天生就是个懦弱的女人,可我又不想懦弱……女人端起酒杯,把半杯啤酒一饮而尽。男人垂下头说,不,那不是懦弱,是含蓄和内敛,我们渴望尽情,无所顾忌,可那并不是情感宣泄的唯一方式,我倒认为,社会是一种形式,我们都活在这个形式之中,按照这个形式的规则为人处世,规则是普遍的,而人的情感却是独特的,所以,适应形式的一面常常虚假,而真实情感却游离于形式之外,自己寻觅一片人迹罕至的草地……男人抬起头说,那才是真实纯净的心灵花园。
女人注视着男人,以一种欣赏和敬佩的目光注视,她喜欢思想辽阔,情感内敛,思维睿智的男人。他们平素不很善谈,甚至有些木讷,可一旦侃侃而谈,就会把你带入一个新奇而神幻的思想领域,如同掀开一片遮掩世界的帷幕,让你豁然开朗,无论蓝天白云,花鸟草虫,处处充满惊喜。
“是啊,说的太好了!”女人抬头看着屋顶旋转的霓虹灯充满憧憬,颀长脖颈洁白美丽,“我也想有一座自己的心灵花园,那是我自己的领地,四周围着篱笆,我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读书、看雨落看风吹,嗯,还有爱……”
“哦,好去处,我可以进去参观一下吗?”男人注视着她的那段脖颈问。
“嗯……”女人迟疑片刻,“好吧,看你在这周围徘徊了许久,特许,名额只有一个,做个兼职园丁吧,不过,你可要勤快些,别让那些花儿草儿枯萎了呦!”她扭过脸去掩口而笑。
男人欠身而起,在她雪白的后脖颈上轻吻了一下。女人没有拒绝,只是朝门口方向看了一下说,再唱一首吧。
“唱什么?”男人把瓶中最后的残酒倒进两个杯子。
“《无言的结局》怎么样?”女人问。
“噢 ,好像不太适合氛围吧?”
“我倒觉得挺好的,一生一世只是理想吧,我喜欢那句:别将你背影离去!”
“哦,背影……这个意象挺文艺,应该是感伤的符号吧,其实,每个人人生能够留下的都只是背影,因为我们沿着时间方向前行,所能做的,不过是回眸一笑,或许,连这个短暂的笑也难免凄怆。”
“我明知一切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可还是那么执拗地追求,所以,常常被现实嘲弄,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吧!”女人兀自轻叹一声,“于是,我恐惧现实,逃避现实,甚至鄙视现实,也想挑战现实……”
“你总是那么伤感,时刻都有忧患意识。”男人无奈地摇摇头。
“你说的不全面,不仅如此,也有颠覆意识!”
“哦……看来,你比我更具叛逆精神,这可不太像你!”
“女人的真实的一面往往是她表面的反面!来,唱歌吧!”
音乐声骤然响起,之后徐徐落尽,男人女人碰杯,之后对眸饮尽。
女人放下酒杯轻叹一声说:“我不想回家!”她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男人。
男人也注视女人,目光炯炯。“我陪你!”良久,他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