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父女打出租车去一个地方。
出租车司机是警察假扮的,他在执行任务,查找连环杀人犯。警察发现这这对父女很符合犯罪嫌疑人的特征,他认定他们就是犯罪嫌疑人。于是他一路上言语挑衅父亲。中途出租车停在一个路边,警察忘记了打双闪。恰巧此时有一个大车司机疲劳驾驶,撞上了出租车。混乱之间警察对着父亲开了一枪,然后被撞昏迷。父亲的面颊被打穿,但是出租车上的女儿被撞后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是血。
父亲看到这个情况,拿起路边的砖头朝着警察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之后,警察成了植物人再也没有醒过来。女儿脊柱受损,瘫痪了。父亲脸上留下了伤疤。
父亲是一个性情中人。年轻时,在红色革命期间保护过别人。但也曾为了兄弟义气去挑断过别人的手筋。就是这样一个人,在95年下岗潮中被企业下岗。被宣布下岗那天,他去城市的中心广场上,看到有卖茶叶蛋的老婆婆,他在想自己下岗后也可以去卖茶叶蛋。后来城管来了,砸了老婆婆的摊,还把老婆婆推倒在地。父亲看不过去,上去教训城管,但是他已不再是青年时期,反而被打了。
他决定回家拿菜刀去找城管拼命。但是当他回到家中后,看到相依为命的女儿在生火做饭,心一下就软了下来。他说,他不能再那么冲动,他要带着女儿好好的生活下去。一个血性男儿,也会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和事情而妥协。所以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父亲在出租车上受到警察几次三番言语的挑衅时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在看到受伤的女儿时会拿着砖头去砸警察。在他看来,是因为警察,自己和女儿才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自己的女儿是任何人不能欺负的。这就是他的底线。
12年后,连环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被找到,当年的警察其实是判断错误了。但是那个父亲确实是砸伤了警察。警察庄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那对父女是自己小时候的邻居,女儿还是他妈妈的学生。庄树想办法找到这对父女,想知道真相。最后却发现,真相与他有关。
这篇故事其实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局,作者并没有交代最后怎样了。其实作者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文中有一段的描写,看起来和故事并没有什么关系。面对90年代的下岗潮,有的人有想法有能力,比如庄树的父亲庄德增,他承包了一个工厂,生活过的挺好。有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工人。下岗后没有机器让他操作,自己的学历又不高,专业也很受限制。只能做一些卖红薯、扫大街、当保安的工作来生活,有时候挣得钱还不如低保多。比如和庄德增同在一个厂里的同事李守廉,也就是上面打出租车那对父女中的父亲。当年他被打穿了面颊,只能戴着口罩,做起了出租车司机。两个人是同事也是邻居,李守廉的女儿还在庄德增的妻子那里上课。但是下岗潮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有一天庄德增打到了李守廉的出租车,李守廉认出了庄德增,但是并没有相认。因为戴着口罩,庄德增并没有认出李守廉。两个人在车上,并没有什么的交谈。当时城市中心的主席雕像要被拆了,庄德增让出租车司机绕着广场跑一圈。
最后下车时李守廉说,你知道主席雕像下面有多少个人吗?庄德增说自己以前查过,但是现在忘了。李守廉说,“三十六个,二十八个男的,八个女的,带袖箍的五个,戴军帽的九个,戴钢盔的七个,拎冲锋枪的三个,背着大刀的两个”。
在车上时,李守廉说,海水被污染了,海豚就集体游上海岸自杀,直挺挺的一死一大片。懦弱的人和海豚一样。但其实海豚也是有牙的,人也一样,就算到了七十多岁,一把刀还是拿得住的。但是人总是要到死的那天,才知道这辈子够不够本。庄德增说,也许忍着,就会有希望。
李守廉说,“也对,就是希望不够分,都让你们这种人占了”。
我之前看到过一段视频,主持人说,你觉得这个时代,会对什么样的人会更友好一些呢?
许知远说,“表面上看起来,会对那些更加虚张声势的人更友好。对于那些更朴素、更内敛,或者说智识更缓慢的人,不是那么友好。对于那些更富有投机精神,或者说更有一种未经思考的行动力的人,某种程度上更友好。但只是一个短期的,人生很长啊,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嘛”。
我自己是不怎么相信这些话的。因为谁也没有见到哪个普通人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去说自己的故事。历史上绝大多数都是“只为君王唱赞歌”。
这篇文章的作者双雪涛说自己是一个效法司马迁《史记》的人,他希望自己能够为小人物立传。在九十年代那个大时代背景下,那个下岗潮和改革开放的背景下。这些时代确实很重要,可是生活在里面的人难道不重要吗。所以《平原上的摩西》这篇文章其实就是作者用为小人物立传的方式,把一个一个的人给记录下来。这是非常重要的。
最后说这篇故事为什么叫“平原上的摩西”。摩西这个词出自《旧约圣经》中的《出埃及记》,是庄德增的妻子傅东心给李守廉的女儿李斐上课时讲的一篇文章。傅东心讲道说,耶和华指示摩西:哀号何用?告诉子民,只管前进!然后举起你的手杖,向海上指,波涛就会分开,为子民空出一条干路。傅东心最后告诉李斐,“只要你心里的念是真的,只要你心里的念是诚的,高山大海都会给你让路,那些驱赶你的人,那些容不下你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以后你大了,老了,也要记住这个”。
在故事的最后,李斐对庄树说,如果你能让这湖水分开,我就让你到我的船上来,我会跟你走。
庄树对李斐说,我不能把湖水分开,但是我能把这里变成平原,让你走过去。然后,他掏出了印有李斐图画的平原牌香烟。这个图画是李斐小时候在庄树妈妈那里上课时,庄树妈妈画的,之后便印在了香烟盒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