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汉纪十一-15 傲慢的汉武帝

[6]汉既得浑邪王地,陇西、北地、上郡益少胡寇,诏减三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之繇。〔繇,读曰傜。〕

[6]汉朝得到匈奴浑邪王辖地后,陇西、北地、上郡一带外族入侵日益减少。因此,汉武帝下诏将上述三郡的屯戍部队裁减一半,以减轻百姓的徭役负担。

[7]上将讨昆明,〔以其闭汉使故也。〕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习水战〔昆明池在长安西南,周回四十里。三辅旧事,昆明池盖地三百二十顷。〕是时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数,所角翻。〕民多买复〔师古曰:入财于官以取优复。复,方目翻。〕及五大夫,〔五大夫,旧爵二十等之第九级也。汉法,至此始免傜役。〕征发之士益鲜。〔鲜,少也,先浅翻。〕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师古曰:千夫、五大夫不欲为吏者,使之出马也。千夫,武功爵第七级。〕以故吏弄法,皆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7]汉武帝计划要征讨昆明地区,因该地有方圆三百里的滇池,所以特修“昆明池”练习水战。此时,法令越发严苛,官吏被免职的很多。由于战事频繁,百姓多买爵到五大夫以免除劳役,所以官府能够征调服役的人越来越少。于是,朝廷任命具有千夫、五大夫爵位的人充当低级官吏,不想当的人必须向官府交纳马匹。凡官吏玩弄法令的,都被发配到上林御苑去砍伐荆棘,挖昆明池。

[8]是岁,得神马于渥洼水中。〔李斐曰:南阳新野有暴利长,当武帝时遭刑,屯田敦煌界,数于此水旁见群野马,中有奇马与凡马异,来饮此水。利长先作土人持勒绊于水傍,后马玩习。久之,代土人持勒绊,收得其马,献之,欲神异此马,云从水中出。渥,音握。洼,于佳翻。〕上方立乐府,〔乐府有安世房中歌十七章,郊祀歌十九章,使童男女七十人歌之。师古曰:始置之也。乐府之名盖起于此,哀帝时罢之。〕使司马相如等造为诗赋;以宦者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协律都尉,先无此官,武帝始置于此。〕佩二千石印;弦次初诗以合八音之调。诗多尔雅之文,〔初诗,新造之诗也。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也。调,徒钓翻。尔雅三卷二十篇,文帝时列于学官。张晏曰:尔,近也。雅,正也。〕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必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汉时,五经之学各专门名家,故通一经者不能尽通歌诗之辞意,必集五经家相与讲读乃得通也。〕及得神马,次以为歌。汲黯曰:“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协于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诗大序曰:声成文谓之音。注云:声,谓宫、商、角、征、羽也。成文,谓五声上下相应。郑康成曰:五声杂比曰音,单出曰声。〕上默然不说。〔说,读曰悦。考异曰:史记乐书:“武帝作十九章歌,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乙甘泉,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又尝得神马渥洼水中,复次以为太一之歌。后伐大宛得千里马,次以为歌。中尉汲黯进曰:『陛下得马诗以为歌云云。』丞相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当族。』汉书礼乐志:“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祭后土于汾阴,乃立乐府,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按天马歌,本志云“元狩三年,马生渥洼水中作”,武纪云:“元鼎四年秋,马生渥洼水中。五年十一月,立泰畤于甘泉。太初四年,贰师获汗血马,作西极天马之歌。”公孙弘以元狩二年薨。没黯以元狩三年免右内史,五年为淮阳太守,元鼎五年卒。又黯未尝为中尉。或者马生渥洼水作歌在元狩三年,汲黯为右内史而讥之,言当族者非公孙弘也。虽未立泰畤,或以歌之于郊庙,其十九章之歌当时未能尽备也。〕

[8]这一年,在西北渥洼水中得到一匹神马。汉武帝正在设立乐府,命司马相如等创作诗赋;任命宦官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佩带二千石印信。将新作的诗赋袖上弦乐,使它们符合八音曲调。由于这些诗赋中多用深奥的文辞,仅仅读通一部经书人自己看不懂,必须汇集五经专家共同研究诵读,才能全部了解它的含意。及至获得神马,汉武帝又命令创作诗赋,配成歌曲,汲黯劝道:“凡圣明的君主制作乐章,上应赞美祖先,下要教化人民。如今陛下得了一匹马,”就要将诗谱成歌曲,在宗庙中演唱,先帝和老百姓怎么能知道唱的是什么呢?”汉武帝听了不说话,很不高兴。

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性严峻,群臣虽素所爱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辄按诛之,无所宽假。汲黯谏曰:“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陛下谁与共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谕之曰:“何世无才,患人不能识之耳。苟能识之,何患无人!夫所谓才者,犹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施!”黯曰:“臣虽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犹以为非;愿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为愚而不知理也。”上顾群臣曰:“黯自言为便辟则不可,自言为愚,岂不信然乎!”

汉武帝延揽士子文人,常常像怕人才不够用;但性情严厉刻薄, 尽管是平日所宠信的群臣,或者犯点小错,或者发现有欺瞒行为,立即根据法律将其处死,从不宽恕。汲黯劝说道:“陛下求贤十分辛苦,但还未发挥他的才干,就已把他杀了。以有限的士子文人,供应陛下的无限诛杀,我恐怕天下的贤才将要丧尽,陛下和谁一同治理国家呢!”汲黯说这番话时非常愤怒,汉武帝笑着解释说:“什么时候也不会没有人才,只怕人不能发现罢了,如果善于发现,何必怕无人!所谓‘人才’,就如同有用的器物,有才干而不肯充分施展,与没有才干一样,不杀他还等什么!”汲黯道:“我虽无法用言词说服陛下,但心里仍觉得陛下说得不对,希望陛下从今以后能够改正,不要认为我愚昧而不懂道理。”汉武帝转身对周围众臣说:“汲黯自称阿谀奏承,当然不是,但说他自己愚昧,难道不确实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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