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传（一）
匈奴人的先祖是夏后氏的后裔，名字叫做淳维。唐虞以前分散有山戎、猃（音xiǎn，显）狁、荤粥等部，居住在北方蛮荒之地，带着畜牧四处转移。其养殖的牲畜多数为马、牛、羊，特产的牲畜有骆驼、驴、驴骡、野马等等。他们逐水草而迁徙，不修建城池居住，也没有经常耕种的农田，但各自都有领地划分。他们没有文字和书籍，只用语言来约束人们的行为。儿童就能骑马，拉弓射击鸟鼠；长大后射击狐兔，这都是他们的常用食物。成年男子都能拉硬弓，全都能骑马投入战斗。匈奴人的风俗，平时放牧畜牧，以射猎禽兽为生，在紧急情况下组织起来进行攻伐，这是他们的天性。他们军兵的长兵器有弓箭，短兵器则有刀剑，在战斗顺利时就向前进，战斗失利后就撤退，不因为逃走而感到羞耻。他们只追求利益，从不讲究礼义。
从君王以下，全都一样吃牲畜肉，穿戴牲畜的皮革，冬天则穿羊皮棉袄。在食物分配时，强壮的人吃最肥美的部分，老弱病残吃剩下的部分。匈奴人以健壮为美，看不起老弱病残。家中的父亲去世后，儿子娶其母亲；兄弟去世，在世的兄弟娶其妻子。匈奴人的风俗，都有名字却没有避讳，可以直呼其名，也没有姓氏和字号。
夏朝衰落后，公刘失掉他的稷官之职，改变了西戎风俗，在豳地修建城池后定居下来。以后的三百多年，戎狄进攻周太王亶父，亶父逃到岐山脚下，但豳城人全都跟随着亶父迁徙到那里，修建了城池后成为周国。以后一百多年，周朝西伯昌出兵讨伐畎夷氏。再过了十多年，周武王伐纣后营建起洛邑，再次返回丰邑和镐京之间居住，驱逐戎夷到泾水和洛水以北。那时他们全都按时进贡，命名叫做“荒服”。以后经过二百多年，周朝衰落，周穆王讨伐犬戎，击败其中的白狼和白鹿部落返回。从此之后，荒服不再到周朝进贡，周朝为此制定了《吕刑》的法律。
到了周穆王的孙子周懿王时期，周王室衰落，戎狄反复攻伐，暴虐蹂躏中原各国。中原百姓深受其害，诗人唱出痛恨他们的诗歌：“无房也无家，这都是因为殓允”；“哪天能不去警戒防备呢？殓允攻打实在急迫。”到了周懿王的曾孙周宣王时期，派遣军队讨伐殓允，诗人赞美道：“征伐殓允，直到太原”；“战车出动”；“在朔方建起城池。”那时四夷全都宾服，号称为中兴。
到了周幽王时期，因为他宠幸襃姒，和申侯发生矛盾。申侯大怒后联合犬戎，于公元前771年，一起在骊山之下攻杀周幽王，随后犬戎占领了周朝的焦获，进入泾水和渭水之间，肆意进攻侵袭中国。秦襄公出兵救援周朝，周平王这才得以离开丰镐，迁徙到洛邑。这个时期，秦襄公出兵讨伐犬戎到达岐山，开始列为诸侯。以后六十五年，山戎越过燕国进攻齐国，齐釐公率军和山戎大战于齐国郊区。以后四十四年，山戎出兵讨伐燕国。燕国向齐国告急，齐桓公率军北伐山戎，山戎战败退走。
以后二十多年，戎狄进军到达洛邑，讨伐周襄王，周襄王逃奔到郑国的氾邑。当初时，周襄王想要讨伐郑国，所以迎娶了戎狄的女子作为王后，以便联合戎狄出兵讨伐郑国。后来周襄王废掉了狄后，狄后心中生怨。周襄王的后母叫做惠后，她有个儿子叫做子带，她一心想要立子带为王。惠后、狄后和子带作为内应，为戎狄军队打开城门，戎狄部队迅速攻入，击败驱逐了周襄王，然后拥立子带为天子。
这时的戎狄有时居住在陆浑地区，向东势力延伸到卫国，肆意侵略中国。周襄王在外流浪四年，他派出使者向晋国求救。晋文公刚刚继位，想要建立霸业，于是兴师讨伐驱逐戎翟，诛杀子带，把周襄王迎接回到洛邑。
这个时期，秦晋都作为当时的强国。晋文公出兵驱逐戎翟，把他们赶到黄河以西和洛水之间，号称为赤翟和白翟。秦穆公得到由余辅佐，西戎八国全都臣服于秦国，从陇地往西有绵诸、绲戎、翟、镕等诸戎，岐山、梁山和泾水、漆水以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诸戎。晋国以北有林胡、楼烦等诸戎，燕国以北有东胡和山戎。他们都各自分散居住在溪谷间，各部落都有君长，聚集在一起居住的一般有一百多个诸戎部落，但彼此并不统一。
以后一百多年，晋悼公派出魏绛亲和戎翟，戎翟都来朝拜晋国。以后又是一百多年，赵襄子率军越过勾注，击败并吞并了代地，逼近胡貉的地区。随后赵韩魏联手灭掉了智伯，把晋国的土地瓜分完毕，赵国占据代地、勾注以北的土地，魏国占据黄河以西和上郡，因此都和戎翟交界。后来义渠戎筑起城池自卫，秦国慢慢进行蚕食。到了秦惠王时期，秦军攻占义渠的二十五座城池。秦军击败魏国，魏国被迫把全部的黄西以河及上郡割让给秦国。秦昭王时期，义渠戎王和秦宣太后淫乱，生下两个儿子。秦宣太后在甘泉宫谋杀了义渠戎王，随后出兵吞并了义渠的剩余领土。从此秦国占据陇西、北地和上郡，修筑起长城以抗拒匈奴。
赵武灵王实行“胡服骑射”，向北击败林胡和楼烦，随后修筑起长城，从代地延伸到阴山脚下，直到高阙要塞，设置为云中、雁门和代郡。
后来，燕国有位著名的将领叫做秦开，他到东胡那儿作为人质，东胡很信任他。秦开返回后率军袭击东胡，东胡败退出一千多里。后来和荆轲一起刺杀秦王的秦舞阳，就是秦开的孙子。燕国也修筑起长城，从造阳直到襄平，设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来抗拒胡人。在这个时期，战国七雄中有三国接邻匈奴。赵国将军李牧时期，匈奴不敢进入赵国边境。
后来秦国吞并六国，秦始皇派蒙恬率领十万军兵向北进攻匈奴，占领了全部黄河以南的土地，借助黄河修筑要塞，在黄河岸边修筑起四十四座县城，迁徙因犯罪被判处戍边的人员充实这些地区。蒙恬还修建起直道，从九原直至云阳，利用山势、险要地带和溪谷等可利用的地方修缮长城，从临洮直到辽东绵延一万多里。蒙恬又渡过黄河，占据了黄河以南原来的要塞和属地。
在这个时期，东胡和月氏最为强盛。匈奴的单于叫做头曼，头曼被秦军击败后，被迫向北迁徙。十多年后，蒙恬被秦二世赐死，诸侯们纷纷起来背叛秦国，中原大地一片混乱不堪，秦国派出的那些戍边军卒趁机逃离，因此匈奴逐步恢复壮大起来，慢慢渡过黄河接近了原中国的要塞。
头曼的太子名叫冒顿（音mò dú，莫独)（公元前234年～公元前174年）。头曼后来又有了新欢阏氏，生下小儿子，单于想废掉冒顿后改小儿子，就把冒顿派往月氏作为人质。冒顿到月氏作为人质后，头曼随后出兵进攻月氏。月氏人自然想杀掉冒顿，冒顿盗了一匹良马后骑着逃亡返回。头曼认为他这个儿子能力不凡，就任命他作为将军，率领一万名骑兵。
冒顿命人制作了很多鸣镝，训练军兵练习骑射，他命令军兵说：“只要是我的鸣镝所射中，有敢不全力射击的，立刻斩杀。”冒顿率领军兵射猎鸟兽，有看到鸣镝射出而不跟随射击的，马上斩杀。后来，冒顿用鸣镝射击自己最喜爱的战马，左右有不敢射击的，冒顿立刻斩杀。不久之后，冒顿用鸣镝射击自己最喜爱的妻子，左右有的害怕，不敢射击，冒顿再次把这些人斩杀。又过了不久，冒顿外出打猎，他用鸣镝射击单于的良马，左右全都一起射击，冒顿知道自己的身边左右都可用使用了。
冒顿跟随头曼外出打猎，突然间用鸣镝射击头曼，他的左右也都一起随着鸣镝射杀了头曼。冒顿把自己的后母、幼弟以及不服从的大臣们全部斩杀，然后自立为单于。
冒顿自立后，还是东胡势力最为强盛。他们听说冒顿杀父后自立，就派人去面见冒顿，想要得到头曼的一匹千里马。冒顿询问群臣们的意见，群臣们都说：“千里马是匈奴的宝马，不能给他们。”冒顿说：“为什么要因为一匹战马与邻国为敌呢？”马上送给使者千里马。
不久之后，东胡人认为冒顿害怕他们，再次派出使者去面见冒顿，想要得到冒顿的一名阏氏。冒顿再次询问左右，左右都大怒说道：“东胡无道，胆敢来求阏氏！我们请示出兵进击。”冒顿说：“为什么要因为一名女子与邻国为敌呢？”马上把自己心爱的阏氏送给东胡。
东胡王越加骄横，派兵西侵。在东胡和匈奴中间，中间有块废弃的土地，没有人居住，范围达一千多里，双方都在其边界修建起哨所。东胡再次派使者去面见冒顿说：“匈奴和我们交界哨所之间是块弃地，匈奴人也不能到达，我们想出兵占领，特此通报一下单于。”
冒顿再次询问群臣，群臣有人说：“这是块弃地，给他们也可以，不给他们也行。”冒顿大怒说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所在，怎么能送给他们呢！”冒顿把那些建议给予的大臣全部杀掉。
冒顿立刻骑上战马，命令国中行动迟缓的立刻斩杀，向东袭击东胡。东胡开始轻视冒顿，没有加以防备。冒顿率领军兵赶到，大败并诛杀了东胡王，俘虏其百姓和牲畜财产。冒顿返回后，出兵向西赶走月氏，向南吞并楼烦和白羊河南王。随后收复蒙恬时夺占的匈奴土地，南部邻近汉朝原黄河以南的要塞，到达朝那、肤施，随后出兵进攻燕国和代地。这时，汉军正在与项羽相持，中原地区苦于兵革，所以冒顿势力越发强盛，手下控弦之士达到三十多万。
黄其军
作于2022年3月14日（古历壬寅年二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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