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成长

      有时候，时光对人的改变总以一种很奇妙的方式进行，悄无声息，若有似无。从短期来看，不甚明显，从长久来看，有时则让人嗔目结舌，不胜唏嘘。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牛仔夹克套装里健硕的身形，黝黑的肤色，黄色短发于头顶处却蓄了一小辫，比较另类的打扮。宽边眼镜下与孙红雷相仿的眼睛，有人说很迷人，有人说因聚光效果好，故而很有神。

        学校实行大循环，又一次，送走了一批孩子，我不得不接手一年级。有些复杂的感受难以诉尽。一方面，天真可爱纯如白纸的孩子让人心生喜爱，另一方面，一切从头的培养肯定充斥无比的琐屑和艰辛又让人望而生畏。一方面，即将接触的家长里肯定有在教育上与自己持相同见解和理念的人，另一方面家长里可能也存在自以为是各种难缠的角色。不过，多年的工作已经让我学会了职业的沉稳，淳厚的天性又让我保持了对每位家长的和善。不管他以什么形象出现，我都不惊讶也不反感。

      一年级第一学期开学两周后班级召开了家长会，我第二次见到了他，仍是之前的打扮，只是开会时他虽坐在孩子的位子上，因为他的小子块头不小，比同龄的伙伴足足高了一个头，所以小家伙的位子离讲台的位置不近，但是开会时他一直听得很认真，似乎还不时的记录着什么。那时，我有些意外，就如一个浑身纹着青龙、身材十分粗壮的汉子却同时拥有着慈祥的面庞和善的内心一般，给人相当大的反差感。不过，这也正好应了"不可以貌取人”，亦"不可先入为主"。

        一段时间下来，我发现每天放学，不是他就是他妻子来接娃娃，有别于其他九零后家长那种处处有父母帮衬的情况。我很好奇，一个偶然的机会随口问起。他妻子说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夫妻俩带孩子，因为做个体店，时间相对自由，可以兼顾。些许时日下来，我发现他的妻子是那种很阳光很开朗也很健谈的年轻女子。也许是因为一直和父母呆在一起，他们的娃娃属于那种活泼热情天真的类型。再一次，应证了父母抚养与隔代抚养的不同结果。

      很快的，半学期的时间过去了，孩子们经过两个多月的适应，已经慢慢融入了不同于幼儿的集体，习惯了不同于幼儿的时间安排和学习活动。家长们也由当初的新鲜不安中缓过神来。一切按步就班地进行着。有人说，教育是慢的艺术，我觉得，有时候成长的发生也依循着慢的节奏。这是生命的常态。我的孩子们这样的成长节律，才让人有了可以触摸的真实与生动感。

        他的孩子天性活泼，因而自带三分可爱的调皮，但是，小家伙的家庭作业完成得相当不错，不管语文数学还是英语，不管正确率还是书写美观程度。我好奇地问宝宝晚上回家是谁辅导他完成作业。小家伙骄傲地昂着头说是爸爸，还补充说每天早上都是爸爸送他来上学。那种随口而答的自然里透出的安然与适意应该是由长久相伴的父亲带给他的。据说，在中国的家庭里有许多缺席的爸爸，看样子他应该不在其例。

        一天，因为一个巧合，走进了他的店。健谈的小伙子热情而恭敬地招呼我，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水果零食。年轻人的相处，拘束感很快就消失了。不经意的交谈中，我获悉了从自己的成长到孩子的成长，原来他走过了一条艰辛的路。父母身在农村，文化程度不高，高中学艺术，远离父母，混迹歌厅迪吧，打架斗殴，不少折腾。直到升大学无望，直到父母不再年轻，直到学手艺做生意，直到结婚生子，步履蹒跚地行进中，漫漫的旅程里，沉淀下来的他，选择了与儿子共同的成长。

        我总算明白了初见时的另类装扮，明白了家长会时专注地做笔记，明白了他家娃娃优质的家庭作业，同时，我也明白了每个人成长的独特轨迹，明白了生命成熟却并不艳红的颜色，明白了褪去喧嚣后平凡生活的意义，明白了时光对每个人雕刻的不着痕迹而又千差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