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恭王府添了位郡主,王爷大喜。
然接生旁的道士称郡主与世子一般,五行缺木,且此六岁之前命里有道劫。
王妃一听,疾疾上寺求了一道保命符。
王爷赐郡主名为鹭楦。
全府上下最欣喜的,莫过于世子鹭槿。年八岁。
一晃已过五年。
王妃看着熟睡的鹭楦忧心忡忡,来年开春便是她的六岁生辰,大师说的劫数令她后怕。
鹭槿在鹭楦出生的时候在旁听到了这句话。
他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王爷外出游历两月,鹭槿要求带上自己历练一番,王爷答应了。
临走时,他从王妃手里接过鹭楦,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阿妹等我。”
鹭楦嘴里嘟哝着哥哥,舍不得鹭槿,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离王爷游历回府尚还有两周,鹭楦忽然病重了。
王妃急切的四处求医,惊动了宫里,皇帝念及王爷手足之情,下令:
若是治好郡主,种种有赏。
先是宫里的御医看了,说郡主身子早已亏空,怕是时日无多。
后来各路道士前来,说郡主周身泛有死气,乃邪物所致。
王妃不知信谁,便有一样试一样。
鹭楦挣扎着喝苦药,受针灸,这一来一回,病倒是愈来愈严重了。
王爷听闻自家女儿病危,连夜加急赶回。
回来的时候,鹭槿手上还捧着一个香炉。
2
鹭楦哭得有多惨烈,鹭槿的心就有多疼。
“阿妹别哭,哥哥回来了。”
鹭槿看着大夫往那小胳膊小腿扎着一根又一根细长的银针,暗暗握了握拳。
等到半夜时分,鹭槿绕过了前门,躲过婢女们的视线,翻窗进了鹭楦的房间。
鹭楦沉沉地睡去,透着微弱的火光,还能看见她胳膊上密集的针孔,鹭槿心疼地揉揉她的脸。
巡视了一周,将原本燃着安神香的香炉换上了带回来的那个。
“阿妹,我一定会救你。”
说来古怪,无人注意到香炉已被替换。连着守夜的婢女只向王妃报喜,说是郡主夜里再也不哭疼了,睡得很是安稳。
王爷王妃大喜,以为是道士的针疗法有效,重重赏赐。
那道士心知郡主无药可医,这莫名的好转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到手的宝贝谁会不拣,难掩喜色的收下了赏赐。
只不过样子还是要装装的,那道士对着王爷王妃行礼,恭谨道:“许老夫再为郡主把上一脉,再排查一番。”
王妃允了,命人带道士往郡主寝殿走去。
他明眼瞧着,郡主确实是好转了不少。
用银针再次疗法,那针头竟不再变黑,身体的毒素似乎被转移了。更诡异的是,郡主的脸色稍加红润,已无之前的病态。
道士悟不透郡主是服下何种神药,他环顾四周,盯着那香炉许久,敛了神色。
皇权富贵人家,许多事还是莫要参合了。
只向王爷王妃禀报,郡主身体无大碍,已痊愈了。
鹭槿坐在王妃身旁,捏着袖子的手送了下来,暗暗长吁一口气。
3
鹭楦跑到鹭槿的书房里找哥哥玩,瞧着鹭槿放在书桌上的匕首有些好奇,那匕首镶着一颗血红色的玛瑙,顺手便拿了起来。
“鹭楦!快放下!”一旁正题字的鹭槿见到,厉声喝道,推开了鹭楦并快速夺过了匕首。
鹭楦跌坐在地上,呆楞了一会儿,便红了眼,带着哭腔说:“哥哥的样子好像要吃人...”
鹭槿也愣了,随即将鹭楦搂在怀中,低声哄着:
“匕首危险,阿妹不要碰,哥哥给你使些别的玩物。”
说着,又拿出手帕替鹭楦擦了擦眼泪。
鹭楦抬头望着他,软软的声音问道:
“哥哥,这是用来做甚的?”
“只是和父亲游历时相中的一把防身用的,没什么。”
鹭楦点点头,目光转向榻上放着的糕点,说要吃点心。
鹭槿宣人进来伺候,悄悄将匕首收回了柜里。
王府里的人说,世子从游历回来之后变得有些暴戾了。
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入了王妃的耳朵里,她招鹭槿过来。
“槿儿最近可有心事?”
“劳母亲操心了,儿子并无碍。”
瞧这鹭槿温和恭顺的样子,王妃难以将他与流言放在一起,随即又说了些旁的,鹭槿都能应对如流。
问不出什么,王妃便让他回去了。
鹭槿平稳地走在石板路上,神色淡淡,王妃的婢女送世子离去,怎么瞧也不像是暴戾之人。
回到自己的书房内,他望着桌上的“楦”字,伸手抚了抚,却猛地撕碎,强压心中一团不属于自身的怨气,低声:“啧。”
4
王府接连有婢女失踪,派人寻到的时候都是在湖里捞上来的,全都死于刀伤,一刀毙命那种。
这闹得王府人心惶惶,鹭楦很害怕,蜷缩在哥哥身旁。
鹭槿拍拍她的头,柔声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妹的。”
他的目光却盯着放置匕首的柜子,有些阴煞。
赶快鹭楦六岁生辰到了,鹭槿杀人了。
打扫书房的婢女不小心将墨水洒在了带有“楦”的字画,放在平日里按照王府的规矩罚俸或者杖责即可,但那日鹭槿却用匕首刺向了婢女,一招毙命。
和先前死去的婢女手法太过相似,人人都怀疑是世子杀的人,扛不住流言蜚语,王爷将鹭槿紧闭在书房里,不得擅自出入。
收了赏赐的道士听闻恭王府温润如玉的世子杀人,心下了然,当晚登门造访,称世子是被邪物所控。
王爷亲自接见,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世子房外,鹭楦和王妃等人正担忧地候着。
那道士见了鹭槿,又对王爷道:
“老夫作法王爷还是不好在此,以防那邪物伤及王爷。”
等王爷离开之后。
“世子与那物做了交易罢。”
鹭槿不语。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匕首,玛瑙泛着幽深的红,随即贴上了一道符。
只见那匕首发出尖锐的声音,惹得院内的人捂住了双耳。
鹭槿吞咽两下,呕出了一口鲜血。
“你竟与它做生死交易?!你可知它生你生,它亡你亡?!”
他艰难地想从道士手里夺回匕首。
“郡主命里有劫,此乃定数。你若是想逆转只能以命相抵。那香炉里焚烧的,是你的血罢。”
鹭槿点点头,又摇摇头。
“阿妹一定要活过六岁生辰,这一世我一定要救她。只是,那物需要人血滋补,我的血只能用来救所求之人,我只这条路能走。”
外头的打更声响了。
鹭楦六岁生辰已过。
他猛地站起身,夺回匕首将其刺进自己的身体。
道士想说什么已经晚了,惊呼一声。
众人推门而入。
只见鹭槿跪坐在地上,鲜血从身上溢出。
鹭楦拽着他的袖子,哭得说出话来。
他看着鹭楦的脸,仿佛看着上一世的她。
上一世的鹭楦出生便是为了给鹭槿供血,直到六岁因为失血过多,离世了。
他永远都记得他最疼爱的妹妹因为他的病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世当他知道母亲生下了女儿之后,只一眼他便认出他们又一次成为兄妹了。
而这一世,我一定要救你。
鹭槿缓缓地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