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短篇小说(未完待续)

  文/暮夜

   

                    (一)

   

    这湖心亭上的湖水已经结冰了,整座亭也被纷纷洒洒的雪饰得异常白净。天与云与山与水,已然没了间隔,无法分明。


    风月无边,在这十月寒冬,亭上更显得寂寥。只是他早已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孤独地练功。雪已在他身上覆了几层,他的嘴唇冻得发紫,略微哆嗦,但他死咬牙口,似是这样便能御下一些寒冷。我从远处看,只看见一个被人摆着马步姿势的雪人。

    “雪人”突觉右肩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碰触,剑眉一蹙,右手迅速翻转到身后,准确地抓住了那只手。与此同时我尖叫出声——


    “啊!”他回过头,征愣的神情一闪而过,换上一脸严肃。我迅速抽出被他抓住的手,将另一只手上的书掩上脸,快速地蹲下,蜷缩成一团,一副准备挨打的姿态。迟迟没等到拳头的降临,我缓过神来,放下了掩面的书,看见眼前是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少年,不由得为自己方才的受惊害躁,只得小心翼翼地说:“我方才以为兄台是雪人,碰撞惊扰,多有得罪。”他看了我一眼,回了一句“无妨”,便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我叫江遥,你的名字是?”我主动问道。


    “肖然”。


   

   

                        (二)     

   

    文榜眼回乡,锣鼓喧天,鞭炮声此起彼伏,众乡亲相迎道贺,宴席摆满了整条大街,好不热闹!而我逢桌向乡亲们敬酒,忙得晕头转向,但还是礼数周到,不曾怠慢。这场喜宴一直到暮色将至方结束,我喝得面色微醺,提了两坛酒,脚步摇晃着向湖心亭走去。


    未见肖然,便先听到剑器在空中挥舞发出的“嗖嗖”声响。“簌”的一声,收剑入鞘,他定是知晓我来了,我想。自我入京赶考以来,我二人已有数月未见。一见到肖然,我挑了挑眉,举了举手中的两坛酒,便将一坛向肖然扔去。肖然安然接住,看着我微红的脸戏笑:“看你喝得面色微醺,倒像抹了胭脂的姑娘似的”。

    我睥了他一眼,道:“文试结束后,可就是武试了。你已通过会试,过几日,可要赴京赶考了。”

    “嗯”,轻声回应后,肖然举起手中的酒豪饮,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侧过脸笑着对我说:“文榜眼,两个月后,待我取得武状元的头衔归来”。

    他眉宇之间意气风发。我闻言笑了,却又“嘁”的一声,随后拿起石桌上的酒坛与肖然手中的酒坛相碰。


    此时正值深秋,枫叶随风飘零了一地。不知是这酒起醉意还是恰逢景色宜人好友在旁,肖然猛地拍了一下石桌,置于桌上的长剑便遁然弹起,剑鞘分离。肖然轻松接住剑柄,随即转身,剑随身动而舞。许是这剑气惊了枫树,大片的枫叶“簌簌”而落。

    肖然在空中连续两三个翻转,最终双脚落在距离石桌约莫三尺之处,剑端倏而刺向酒坛子底,挑起,又是一个无法看清身形的翻转,待我定睛之时,那酒坛已落在肖然手中。

    肖然举高了酒,身子微向后仰,那酒便直直地倒向喉口,或沾了交领。又在忽然之间,枫树下的肖然长剑一挥,剑身周发的枫叶退避开来,三两离散。

    我睁眼闭目之际,肖然的剑端已刺下数片叶子,那双眼睛却是未曾睁开。 剑端直刺叶心,向来那么稳准狠决。


    我拿起酒坛向他走去,由衷祝福道:“明朝官衔加身,策马沙场!”


    “好”,肖然说。在这秋夜里他的眸子分外清明。

   

   


                      (三)        

   

    又值十月寒冬,凌冽的寒风在肖然耳边呼啸而过。他大步昂扬,却又步伐缓慢。

    我已在湖心亭上待了些许时候,一见肖然便道:“你又来迟了,罚酒三杯!”

    “没得罚了,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好酒。听闻用虎跑泉水冲泡龙井,口味极佳,就取了些来。以茶代酒,将就喝吧。”

    言罢,便斟满了两杯虎跑龙井。淡淡的茶香飘逸在空中,闻来令人心情舒畅些许。


    “无妨。”我淡笑,细细地抿了一口龙井茶,滋味确是不错。而后抬眼望向他,道:“此去出征,何时能归来?”


    “眼下四方未平,最早也要明年三月了。”肖然答道。


我听着他平静的语气,道:“自你考得武状元以来,一直被圣上安排在朝中各大老将身边,多年来你跟随几位大将军驰骋沙场,已立下了不少战功。此次圣上任命你为大将军,出战边塞,可谓交之重任,寄予厚望。”


    我执起手中的茶杯,在鼻尖轻摇细闻,继续未说完的话:“恭喜常胜将军,守得云开见月明。”肖然在坊间早有“常胜将军”的名号。

    言罢,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喟叹一声,站起了身。 我拿过肖然带来的虎跑龙井,斟满了他的茶杯,又再满了自己的杯。向肖然举杯作揖:“肖将军,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你我同埋在这亭上的酒?”

    肖然见状也站起了身,同样举杯作揖,脸上却是一片笑意:“自然记得。”

    “待到明年三月,我们的酒,也是时候挖出来了。到那时,不醉不归!”我看着肖然的眼睛,语气郑重如立誓地说道。

    “哈哈哈!好,不醉不归。”清亮的嗓音笑得毫无顾忌,这是要出行打仗的人,心中却似了然无忧。

    “砰!”两人的茶杯相碰,声音清脆,好似响彻了整个湖心亭。


    长安门前,黄袍相送,城里城外的百姓络绎不绝地赶来。肖然红袍加身,身后引领千军万马,百姓齐呼“常胜将军”,出城百里,声势不减。

    莫道平生庸碌无主张,男儿志在四方,报国为乡。提携玉龙骑马鞍,小酌圣酒向沙场。




                      (四)


    那日茶杯碰撞出的清脆声响恍惚还在肖然耳边回荡,人却已离家乡万里。夕阳西下,肖然走出帐营,看向敌军驻扎的方向。那双如鹰的眼不再藏着锋利的刀,他的眼里仿佛装着世间万物,是沉重也是阔然。


    “自我八岁习武,便立志日后驰骋沙场,报效国家,永垂青史!今日我心志仍在,驻守边塞数年,手下的兵马已换了几批,伤死无数。见此,我痛心疾首,惘笑当年向往沙场,向往杀戮。

    江遥,你可知这边塞的风儿日日都烈,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场大风刮过,泥沙埋没了许多血迹、尸体。我便日日踩着这不知名的尸体去杀敌,我便日日踩着自家兄弟的尸体去杀敌……

    江遥,我从前想,凭自己一番热血拼搏,得封将军,领兵千万,便是成功之道。如今方知,守得一方平安无流血之灾,才是最受敬佩的大英雄。

    若是可以,我只愿静看这大好河山,赏尽人间四时芳华,而非每日手持刀枪剑矛,看着这尸横遍野。

    昨日,从长安传来了八百里加急圣命。我又要上战场了。

    吾弟江遥,万望保重。”


    我收到肖然此信时,心中自是欣喜万分,愈往下读,心里的石头愈重。国难当前,士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望着窗外纷纷洒洒的大雪,开口竟已哑然:“肖然,共饮酒啊!”

    无人回应,窗外的风在呼啸。


   

   

                        (五)  

   

    微黄的烛光掺着皎洁的月色,映照出我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三更已过,这亭上更是寂静得出奇。

    “我想喝酒了。那一年,你我埋在西湖边上的那一坛。”

    我坐于石椅上,身披大氅,四周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和不停片刻的大雪,不知向谁说道。

    “去年你来信时,也未曾提到那坛酒,你走后已过了许多个开春,想必它已成浓醇好酒,口味极佳了吧!”

    回复我的,依旧只有无边的风,无言的雪。


    我抬头,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月,柔和的月色洒满了亭,与雪映衬,银光粼粼。很美,却与你舞剑的那夜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年华稍纵即逝,唯独今宵漫长。因为我贪恋那西湖美酒啊!贪恋得夜不能寐。





       

   

    注:文章纯属虚构,架空历史。部分对话源自歌曲“湖心亭”对白,有改动。

虎跑泉:居西湖诸泉之首,和龙井泉一起并誉“天下第三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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