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

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小时候拉着矮子叔叔漫山遍野找杜鹃花的情景。

在我所有的印象中，他的脸上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即使那时小不点的我学着大人的模样嘲笑他是个矮子，他也毫不在意，反而笑我才是矮矮小小。我当然要反驳回去了，然后一个大矮子和一个小矮子就一路吵吵嚷嚷个不停，直到我从矮子叔叔手里接过一大束粉红的野杜鹃，高兴地吃起了花瓣……

几年前我们还在回乡镇的车上见过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除了老去，他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是远不到1米5的个子，淳朴农民工的脸，黑黑的带着一点油光，以及他脸上标志性的笑容。他见到我后一直很感慨，他觉得我似乎是一瞬间就长这么大的。我能感受到他的惊讶，即使过去了十几年，他对我的印象还是当年那个在众人面前大喊他矮子的小娃娃。

后来我听母亲说，矮子叔叔娶了个傻老婆，生了两个女儿，不怎么会读书，已经辍学了。

可生命是那么的脆弱，他只是骑着他的垃圾车，在马路上扫个垃圾就把自己扫没了。

  他们只是三言两语就把车祸的画面说得很形象，我仿佛隐隐看见了那辆大卡车压碾得只剩一个头和一条胳膊的血腥残忍场面。

我知道在这世界上每天都会这样那样的人死去，可这突如其来的事实还是有点令人难以接受。

我感到很愧疚，事情都发生了一个多月，我才在今天偶然听闻，就连明天他的葬礼我也去不了。那张一直对我笑呵呵的脸，我永远只能在自己为数不多的童年片段里追忆。

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没有来得及再笑嘻嘻地叫他一声“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