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静默,2016

(一)

前些天去市区逛一家书店,天气一如今天这样晴空万里,暖洋洋的触觉,一反去年的冰天雪地,给这个冬天带来了如沐春风的错觉,西湖边是一派人流如织的热闹景象,走在路上,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足够美好。返程的途中堵车很严重,我在车子后座上睡着了,醒来发现司机已经熄了火在玩手机,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汽车尾灯,窗外黄昏正在迫近,阳光在眼睑上留下殷红的印记。兀自地想起去年差不多的时候那场鹅毛大雪,纳米院前面的大草坪上厚实的积雪,人们在欢快地扔雪球堆雪人,好像是隔了好久好久的记忆。


去年冬天除了冷就没有其他任何感受了,绵长而又冰冷的雨水挥之不去,办公室的空调故障无人过问,我和杨之勇就着一个小小的电暖炉瑟瑟发抖了一个多月,成为接下来一年津津乐道的谈资。


今年的开始是这样的,我过完春节从家里回来,拖着箱子打开房门,一股酸臭的味道让我慌了神,冰箱里的东西因为中途断电已经严重腐败,我放下行李,顾不上整理物品立马打开冰箱门扔东西,然后拿出清洁剂里里外外擦了个遍,打开窗晾了一个下午味道才彻底消散。年后一个月工作比较清闲,节奏一成不变,下班之后我经常和刘友朋杨之勇去浙大后门的那条街吃饭,然后径直上二楼去网吧玩LOL。二月底是第一届遗传咨询培训班,我负责了几个美国专家的接待工作,每天五点钟起床和司机赶去酒店,带着他们去吃喝玩乐,西湖灵隐丝绸街都去了不下三次,陪着Robin教授的儿子Evan去看了《功夫熊猫3》,Evan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跟我非常聊得来,完全感觉不出来有7岁的代沟,直到现在还在脸书上保持着联系。


培训班结束那天我去机场送走了Gail Jarvick,然后坐地铁去萧山参加高中同学林扬音的婚礼,见到了另外几个在杭州工作的同学,大家都有些陌生,有两个同学我连名字都忘记了,很是尴尬。婚礼结束后我们在大堂聊了一会儿,让我萌生了再去金华看看的想法。


3月5号我走进学校北边一家琴行,报了一期的吉他课程,买了一把便宜的合板吉他,为自己酝酿了很久的想法付诸行动,开始了我的吉他生涯。第一节课是个周六的下午,老师是个皮肤白皙扎着小辫子的年轻人,表现的很专业很耐心,后来知道他在一个叫SHUFFLE的乐队里当吉他手,让我独自练习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忘我地弹奏,技艺很精湛。


春天的迷人气息很快来临,校园里的草地上生机盎然,殷红柳绿,启真湖上春风飘荡,黑天鹅扑腾着翅膀,楼下的野猫彻夜卖力地吼叫,傍晚回家的路上扑面而来让人沉醉的晚风,于是不禁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期待。收养了韩帅的两只金丝熊仓鼠,找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和朋友们去西湖边骑车喝茶,结果一个不小心摔地浑身是土狼狈不堪。


后来开始下雨,因为重感冒请过一天假,裹着被子在房间里看了一整天《纸牌屋》。老妈在三亚住了一个月之后来到杭州,对于我饲养仓鼠颇有微词,每天除了给我煮晚饭就是在中介的带领下去附近物色合适的房子。那个时候我已经打定主意在杭州定居,于是周末和老妈一起辗转附近的小区看住宅,看了好几套都没有中意的,最后鬼使神差去了铭雅苑,这个小区去年我到杭州的第一天杨之勇带我来找过房子,当时黑漆漆地完全找不到方向,最后还是老吴穿着睡衣出来接我们。在铭雅苑我们看到一套五楼的房子,三房两厅,装修很古朴,棕色的木地板木门木柜,宽敞明亮的阳台铺着藏青色的地砖,我和老妈都觉得这房子特别顺眼,好像就专等着我们来买似的。


我们当即跟中介表明了意向,火速联系了人在外地的房主,约好第二天面谈。星期天下午我们在店里见到了那套房子的主人,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一直夸自己的房子风水好,价格却一分钱也不肯降,我们很快签了意向合同交了定金。接下来专门请了假去交首付款,同时办理按揭,顶着烈日奔波了一整天。不得不说房主是个好人,收到首付款之后就把钥匙给了我们,老妈找个两个家政的阿姨把房子角角落落清理了一遍。


几天之后爸爸带着外婆也赶到了杭州,我们已经安排好一切,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我退掉了租住的房子,和房东结清了水电费。老妈选了个好日子搬家,爸爸妈妈外婆帮我把大大小小的东西搬到了宽敞的新房子里,包括那两只惶恐不安的仓鼠,等我下班回来连晚餐都已经端上桌了。房子里的家具家电全都保留,除了厨具几乎没有添置什么新东西,我外婆对这一切显然始料未及,说这家里要什么有什么,简直跟做梦一样。


房子这个东西带给人最多的,莫过于一种踏实安定的感觉,我十多年的漂泊生活似乎就此画上句号。


爸爸妈妈带着外婆在杭州城玩了几天。五一放假我把表妹从宁波叫了过来,大家带着野餐布去启真湖畔的草地上感受初夏的氛围,校园里正在举行集体婚礼,无数新人身着礼服和婚纱在湖边拍照。那之后几乎天天下雨,到处都是一股霉味。我带着一群老外去了一趟乌镇,打着伞徜徉在白墙灰瓦间隔着的石板路上,坐着乌篷船穿过碧波上的雨帘,觉得古镇和雨天真是无比般配。

(二)

爸爸妈妈和外婆走了之后,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我和两只臭臭的仓鼠,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那个SHUFFLE的吉他手从琴行抽身,去和朋友做教学APP,被迫换了另一个屌丝气息十足的吉他老师,琴技明显不如前者,失望了好一阵子。那时候学吉他已经三个月,花两千块换了一把dove的新吉他,木纹古朴,音色清亮。左手指尖上的水泡固化成了一层老茧,不再感觉疼痛,基本的和弦渐渐熟练起来,扫弦的节奏渐入佳境,也慢慢接触起了简单的指弹曲目。


为了缓解在这个房子里慢慢生长的孤寂,我决定找个室友,消息发出去之后来了一个只有21岁的小伙子,搬来的时候我正和刘友朋还有老吴在家玩Xbox。令人失望的是我很快发现这个室友几乎等于不存在,总是早出晚归,周末也很少休息,我接连好几个星期都看不到他的人。有天早上我起床去给仓鼠添粮的时候发现那只母仓鼠无动于衷,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把嘴巴塞满,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身体下面有好几只粉红色的肉团在蠕动,我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马上把公仓鼠抓出来隔离,放了很多棉花给母仓鼠,把鼠粮添得满满的。一周后那些粉红色的肉团长出了细毛,四肢伸展出来,终于能看出来是仓鼠了。


气温还不算太热的那段时间,我逐渐适应了新的单调生活,和杨之勇去看了万众期待的《魔兽》,看了等待两年之久的《寒战2》。华因最终被迪安诊断收购,实验室的三个同事被转到杭检总部,我和杨之勇则保持原先的工作岗位。同时陈老师的免疫项目顺利启动,于是北侧闲置的办公室开始大兴土木搞装修。超哥从工大研究生毕业后被我拉进了陈老师的团队里,跟我一起做信息分析。文辉也从汇松离职来到纳米院工作,出乎了我的意料。


炎夏终于轰然来到,杭州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从早到晚都是热浪滚滚。老吴几乎每周末都叫我过去一起做饭吃,有时候会和刘友朋还有我那个迷之室友一起打牌玩Xbox。知了的叫声把所有关于夏天的声音带到了大街小巷,有时半夜从闷热的梦里醒来,迷迷糊糊伸手打开空调,徐徐凉风让人很快又舒适地睡过去,梦里溪水潺潺麦浪翻滚。


入夏以后我身上的汗几乎就没干过,中午出去溜一圈回来感觉整个人都在融化,这个城市的严寒酷暑是如此泾渭分明。


G20的来临开始逐渐影响我们的生活,关于这个会议的宣传标语贴得到处都是,小区围墙上,公交车上,花坛护栏上,路边的树干上,饭店的菜单上,估计每个杭州市民做梦都能梦到G20。新闻上说有超过一百万安全部队正在陆续抵达杭州,所有外地车辆进入城区都要层层安检,所有娱乐场所十二点前必须全部关门,晚上九点之后所有路口都有警察把守,主城区甚至组织安防力量没收所有煤气罐,关停天然气,每条地铁上都蹲着几只拉长舌头的警犬。我从京东买的摄像头收到之后发现没有电池,联系客服被告知所有类型的电池现在都无法寄到杭州,我和杨之勇常去的网吧居然也开始安检,门口的工作人员拿着探测器上上下下探了个遍,把我书包里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才罢休。到了八月份安保级别最高的那段时间,我家小区附近的超市餐厅杂货铺全部歇业,物业的阿姨隔三差五来敲门查暂住证,每天早上被校门口的保安查工作证,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还要无缘无故被警察拦下来查身份证。整个杭州只能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来形容。

G20唯一让人高兴的地方大概就是我们的头顶出现了久违的蓝天白云,其他一切都令人生厌。


天气变热之后,那一窝仓鼠的气味变得无法忍受,一家七口吃得多拉得也多,每天都要带着口罩清理一次,老吴来了两次都说你这里味儿太大了。于是我决定把这一家子仓鼠从客厅搬到书房的阳台上去,为了防止过度繁殖,我用了两个笼子把他们隔离开来。有一天早上我打开阳台门准备投食,猛然发现笼子里空空如也,一只仓鼠都没有看到,角角落落都看了也没有,我一下子蒙了,以为仓鼠跑到了房间里,想想又不太可能,阳台门整夜都是关着的,直到我看见被移开地漏的下水道口才恍然大悟,这一家老小趁着风高月黑集体出逃了。


细思极恐的是,连放在旁边的一包鼠粮也被咬破了口,搬了个精光,这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越狱行动。


我蹲在地上郁闷了好久,默默盖上地漏,洗干净笼子束之高阁,打扫了地面,深深感到自己被一窝仓鼠戏弄了。


这之后不久,里约奥运会开幕,文辉的一只爱宠大白猫被我带到家里照料。猫咪比起仓鼠来最好的一点就是爱干净,每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舔毛,会仔仔细细地把粪便用猫砂埋好,不小心洒在地上的猫粮也会吃得很干净,给我省了不少事。但是我跟这只猫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我不像他的主人那样不厌其烦地逗他玩,而且只要他碰我的花草或者打翻东西总会被我训斥,他除了在我倒猫粮的时候会跑过来之外,从不主动搭理我,倒是对我的室友很感兴趣,总是在他房间门口徘徊,室友一开门就迅速窜进去。


盛夏的周末,连蚊子都变得慵懒迟钝,落在墙上被拍成了一个个黑色的污点,空调在卖力地工作,知了在欢快地歌唱,手指在琴弦上摩擦,猫咪躲在衣橱里埋头睡觉。时间显现出迷人的缓慢速度,好像只要在这种时光里凝固,就永远不用再回到现实。


和老吴一起看了女排的决赛,为夺冠莫名激动,和大白猫一起看了林李大战,赛后的拥抱令人感慨万千。后来老吴把我拉进了一个读书群,虽说是群,但包括我和老吴在内只有三个人,大家约定每个月读一本书,写一篇读书笔记,整理好发到微信公众号里。这重新唤起了我的读书热情,开始认认真真做读书计划,字斟句酌地写读后感,七月份有一天我们三个成员在家里聚了一次,一起做了芒果千层蛋糕。

六月底,刘友朋,文菁,叶文相继从院里辞职,各奔他处,只剩我跟杨之勇在此继续蹉跎,我们一起坐下来喝过几次下午茶,听他们三个讲了各自在纳米院的工作经历,总结过去畅想未来。想到好不容易熟络起来的圈子又开始分崩离析,着实有些不爽。

(三)

距离峰会只有一个月,院里接到学校通知要封校,领导立马在基因小镇找了临时的办公地点让我们过去上班,我只在那里上了两天班就收拾行李背上吉他准备回家避暑。赶往机场的路上被荷枪实弹的警察拦下来盘查,让我打开吉他包以确定里面没有爆炸装置,整个机场人山人海,人们都等不及要逃离这个如临大敌的城市。

飞机落地,夏都的空气凉爽怡人,阳光纯净如水,是我熟悉的感觉。


我在家里悠闲地住了半个多月,除了走亲访友就是待在房间里弹吉他,去金银滩大草原上捡了一次蘑菇,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晚风呼啸的山坡上,夕阳在远不可及的地平线深处浮动,山峦的剪影缓缓起伏,我望着山脚下自己生活过6年的小镇,遥想起少年的诸多往事,一幕幕难以触摸的幻景,记忆就像天色一样暗下去了。


从电视上看到了G20峰会开幕的盛况,杭州的街道第一次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奇景,各国元首陆续来到这个为了迎接他们而被搞得神经兮兮的地方,待了不到48小时又匆匆离开,所谓劳民伤财劳师动众,大抵不过如此。


回到杭州,一切继续,老吴和男友分手之后从铭雅苑搬走了,少了一个可以经常一起吃饭的好邻居好朋友。


北侧的办公室装修完毕,崭新又舒适,有了专门的茶水间,我和超哥、杨之勇率先搬了进去,工作变得越来越忙,除了华因的任务,我开始承担纽安津的信息分析,跟我过去在华大做过的肿瘤免疫项目很相似。


生活最可怕最要命的,莫过于空白,所以我一直千方百计给自己安排各种各样的事情,回家那段时间被爸爸的朋友各种嘲笑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去考驾照,联系了驾校交了钱,想着争取明年春天拿照上路。吉他仍旧不厌其烦地弹奏,热情丝毫没有减下去,指弹从《天空之城》增加到《爱的罗曼史》《神秘花园》和《雨的印记》,细节和乐感则需要长年累月的反复打磨。


很快又是国庆长假,哪里都没有去,和大白猫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对视。跟同在杭州工作的初中同学谢雅琳约了一面,彼此多年未见,经历未知,乡音未改,她硕士毕业后来到杭州,准备十一月结婚,邀请我去参加婚礼。比较倒霉的事情是第二天我在给猫添粮的时候被他扭头咬了一口,右手拇指咬破了口,流了很多血,紧急清理消毒之后开始考虑要不要去注射疫苗,最后决定还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跑了很远的路去防疫站打了一针。

(四)

之后的三个月,是一场令我再次茫然的空欢喜,以及由此带来的心理斗争延续至今。自始至终,一切都没有超出我的预料,结局包括过程早已猜到。心里有过波澜,但波澜终归平静。


不论是说出来还是写下来,其实都是寻常之事,寻常到如果剥离了时间地点和名字,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能找到相同的版本。但其中滋味,只有自己心知肚明。命运这位先生最擅长的,就是玩弄波折玩弄惊喜,永远躲在暗处带着看穿一切的狡黠笑容,俯视我欣喜若狂和落魄不堪的样子。


伴随着这样一种略带恍惚的状态,我办完了一件件之前计划好的事情。考驾照从体检开始,视力差点不过关,领了教材预约了课程,开始准备科目一考试。十月底连续五天下班后去很远的地方听课,原以为上课肯定是照本宣科无聊至死,没有想到那个老师讲得很有意思,旁征博引妙趣横生,我居然连手机都没玩全程听到底。


那段时间天气明显冷了起来,每天上完课接近九点,一个人走很远的路回家,站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盯着面前高耸的水泥桥墩,路灯刺眼,周围没有车也没有人,忽然有种迷失荒野不知所措的奇怪感受。


和叶文一起顺利通过了科目一,向着最终目标迈出了第一步。生日那天请了很多朋友来家里聚会,有杨之勇,刘友朋,叶文,韩帅,老吴,文辉,超哥,一起热闹了一番,27岁的到来,多少让我有些不可置否,以至于每天要对自己说好几次:我,27岁了。


然后室友换了工作,搬走了,大白猫也被文辉接了回去,我的住处陷入死寂。


十一月五号,去参加了谢雅琳的婚礼,现场除了新娘和新娘的家人没人认识我,仪式结束就匆匆走了。


接下来就在白天的忙碌工作和夜晚的反复纠结中日复一日,一面倾听理智的谆谆良言,一面忍受情绪的喜怒无常。记得在《纸牌屋》的第一季第一集第一个场景中,主角Frank杀死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狗,并且说:“这世上有两种痛苦,一种让你变得坚强,另一种毫无用处,我对毫无用处的事一点耐心也没有。”,可惜我迷在当局,再也洒脱不起来。


该办的事,天打雷劈也要办。做好的计划,咬着牙含着泪趟着膝盖也要去执行。


我心里明白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把日子过好,以免真的低到尘埃里无法自拔。于是买了全套的烘焙设备,专注于做出美味的饼干和蛋糕,去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年卡,每周锻炼三次,立志干掉自己的脂肪肝,把体重减到一百三,每天早晚弹吉他,打算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出去卖唱。

这一年的最后一夜,我躲在暖烘烘的房间里看电影看到凌晨,朋友圈里满是跨年的祝福。从头到尾翻看了自己一整年的日记,才真正接受了难以回避的现实:其实我过得并不快乐。

(终)

有时候我会相信,自己是在经受一场不可缺少的考验,一场关于如何对待这个时常冷冰冰硬邦邦的人世的考验,以及如何面对企图让我迷失并深陷的各种错觉。


让所有人痛苦过的,正是这些错觉。


我当然明白,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时不与我罢了。后来也渐次理解所有事情的因果,理解他人,理解自己。唯一不理解的是,究竟为何会有如此种种看似毫无意义的安排,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明白,但是现在真的有点不明白。


耐心等待着一个又一个事与愿违,似乎就是我最近这几年的常态,惴惴不安的心态没有放弃治疗,可是一直不见好转,习惯了未雨绸缪,习惯了凡事先往最坏处想,做最坏的打算,不知道自己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选择。


我想起几个月前上完驾校理论课回家的情景,路灯的光芒照在高架路的水泥桥墩上,夜空无边无际,飞机拖着闪烁的红色指示灯缓缓划过,我裹着风衣和围巾站在寒风凛冽的路口,等待着红灯结束穿过空旷的斑马线,抬头看见月亮模糊的轮廓,忽然觉得一切像极了我这些年所熟稔的路途:在黑暗中独行,于无声处静默,恍然听见你的声音在呼唤我姓名,我却已经沉沉睡去,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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